我是看着红色电影长大的,说不清是因为喜欢才一直看,还是因为看了,才越发的喜欢,那些战火纷飞里的舍生忘死、地下斗争中的凛然无惧、反特侦察时的斗智斗勇,都已经深深扎根在了心里。许多人可能很难理解这样一份感情,于我,却早已成了抹不去的红色情结,自然深切。
还记得,电影《红色娘子军》是小学低年级看的,或者,那应该算是我哭得最猛烈的一部电影。洪常青,对,洪常青,从此就成了我最钟爱的电影人物之一。此后不久,语文课上学词语造句,我记得,我举手站起来,造了很长很长的一个句子,关于洪常青,还有他的精神。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惊讶,因为那句子太长,长得就像一个段落……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可能也存着“表现”的成份,但不可否认,自己确实被电影感动了,感动到忍不住想要表达,讲给别人听!
与对电影的熟悉和钟爱相反,我并没有看过芭蕾《红色娘子军》的全剧。但是,我深深地了解,作为全民八个样板戏之一,作为一代人的经典记忆,它有过怎样光芒四射的艺术影响,在人们的心里留下过怎样的印迹。
因此,当央芭来到绍兴的消息传来,我听从了内心的召唤。
我得承认,我很失望,我不喜欢这个由年轻演员们演出的《红色娘子军》。
不仅仅是因为政治印记太强。某些很“样板戏”的动作放到时至今日,已经有些别扭;长青指路的时候台侧射出红光,有必要用这个方式暗指“光明”和“红太阳”么?
不仅仅是因为情节和人物过于简单。群舞太多,无形间就减弱了故事的张力和主要角色的互动;人物的感情和心理铺垫不够,尤其是反派,都被塑造得“虚弱”或“虚胖”,远远称不上立体和丰富。
啊,还有爱情!我曾经很遗憾,电影为什么没有把洪长青和吴琼花的爱情明朗化。但就像有人说过,纵然能删减情节,相爱的眼神是剪不掉的。我们会永远记得,那流转在两人间的脉脉温情,琼花收起了野性,常青微笑如暖阳,那种尽在不言中的简洁含蓄,或者更加契合东方美学?可是,即使这一点点情愫,也在芭蕾里被砍得一干二净!
然而,我想说的是,这一切的一切,依然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舞台上,演员们纵有技艺,却缺乏足够的情感!
我能想象,四十多年前的舞蹈演员们,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她们从旧社会的苦难中走来,在新社会的教育下成长,她们信仰真纯心怀感恩,阶级斗争的弦,还远远未曾放松……于是,她们不仅用技艺,用脚尖用手臂用每一个肢体动作,也用饱满的心灵,真挚的感情,执着的爱恨!
但现在,都没有了。
没有环境,缺乏体验,或者内心也不一定认同?欢庆和喜悦的段落还好(虽然我不认同群舞太多,但相对而言,我还真就喜欢这几段群舞……),一到愤怒和控诉,就严重的缺乏力量和内劲,演员们依旧在做表情做动作做该做的一切,我却看不到深层的、发自内心的感情。于是表情变得表面,动作变成机械,技艺变作技术。
我曾经不惜篇幅地夸赞过辽芭的吕萌,当时还想,自己不过井底观天,偌大的中国,何尝没有更多更好的舞者。只是未曾料到,原来自己认为的“很好”,真的已经算得上是“绝顶”。
我曾经以舞盲的身份评论舞剧《二泉映月》,“我不懂芭蕾舞,但我知道我被什么感动:技艺、生命、灵魂。技艺是壳,生命是根,灵魂是超越和飞升。”“这样的演员,这样用灵魂带领肢体,用肢体传达情韵的舞者,我愿意叫他——芭蕾王子!”
原来,芭蕾王子真的只有一个。
何尝只是“芭蕾王子”?能够全身心投入角色和情境的演员,已经不多,无论琼花(清华),抑或常青(真杯具,感情不够吧,还跳得不够好;跳得不够好吧,连长相也不够帅……),无一在此范畴之内。
或者,不应该太过苛责?舞剧《二月映月》更多的是表现爱情,爱情是普世恒远的,而在很多人心里,革命已经渺如尘烟,甚至可作笑谈。
写到这里,我真觉得有些悲哀:我们已经走了多远?远到了忘记过去,忘记那些血火,忘记千万个为了理想为了后来人得享幸福而甘抛头颅的先烈?
烈焰熊熊。
看着舞台上洪常青牺牲的那一幕,我还是有些感动了,想起了电影里他的就义诗,想起了他被缚在大榕树上那坚毅不屈的表情。
国际歌,陡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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