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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上鞍杀贼下鞍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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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岁寒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8-07-01
上鞍杀贼下鞍诗

■ 甘 犁


《红岩春秋》2005年第02期  






    刘传弗是才气纵横,屡建殊功的共产党员,也是位刚直遭嫉,坎坷连连,却又总能从逆境中奋起的传奇人物。
  

  
  重庆市撰写史志,当写到抗战初期中共组织重建一章时,刘传蔸的名字就该以浓墨出之。因为他是采撷火种并跑第一棒的火炬手。   

  继1927年的三·三一惨案之后,是长达十年之久的“清共剿赤”,一波复一波的逮捕抄没,监禁屠杀,中共在重庆及其周边地区的基层组织,几乎被摧残殆尽。然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1935年一二·九运动之后,重庆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这时张曙时作为党中央特派员来到四川,奔波于成渝两地。在经过中央批准,先行于成都组建了四川省工委之后,第二步要解决的大事就是恢复重建重庆地区的党组织。张曙时密切注意着重庆市的爱国群众运动,一位叱咤风云、领袖群伦的激进青年刘传茀就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刘传茀是四川阆中人,该县是川北蚕茧主要集散市场,刘父子瑜长期从事蚕茧购销业务,时称“买手”。 1934年川北闹红军时,举家迁移到重庆磁器口,刘传蔸也就进古镇的西里中学读书。

  因为他自幼就有相当的古文底子,禀赋上有灵气,深受国文老师朱近之的喜爱。尤为重要的是朱老师是大革命时期的共产党员,在教学中多方激励学生的爱国热情。引导他们关心民瘼,阅读左翼文学,接受进步思想。后来西里中学因办学经费短缺,与巴县的东里、南里两中学及巴县高级农业学校合并,改称巴县县立三里职业学校,也就是巴农校。在抗日救亡的时代潮中,刘传弗读到了《八一宣言》,知道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纲领,奋斗方向更臻明确。他不仅在校内编壁报《高塔》,呼吁同学们奋起,担负天下兴亡,还把《高塔》改在《济川公报》上作副刊发表,将年轻人的热血呼号汇入于民族自救的大潮中。

  时代陶冶人,在1935年的风起云涌中,重庆各校涌现出了许多既有宣传能力又有组织能力的英才,如川东师范的李中慎(即史学家李新)、二女师的饶友瑚、巴县女中的刘隆华、明诚中学的徐淡庐等等,他们以宣传队、歌吟队、读书会,时事座谈会等形式把同学们组织起来,在各学校进而在社会群众中推进抗日救国运动,他们还准备成立统一组织重庆学生联合会,可是国民党当局却认为学联有人民阵线的背景,不予批准。

   正当刘传弗工作上遇到窒障,困惑难解之时,一位在重庆搞救亡歌咏活动的陈倦曦(克琴)告诉他,有人约他去凤祥银楼小客厅处谈话。陈把他带去后即行回避,谈话是单独进行的。

  和他谈话的人就是张曙时。

  当得知坐在面前的蔼然长者就是中国共产党在四川的领导人时,刘传蔸心情非常激动,有如干涸中的禾苗喜逢甘霖。这次对于重庆地方党的建设至为重要的谈话,刘传弗是这样叙述的——

  首先由我汇报情况,主要是讲几股力量后,张老指示三点:

  第一,无论如何要把几股力量统一起来,不能各干各。互相搞关门主义,也就是不能搞小资产阶级的小圈子,要搞统一战线。如果自己人都统一不起来,又怎能去团结其他人呢?

  第二,总结了一二·九以来摘公开学联失败的教训,指出学联在北平的条件下可以搞,在上海搞半公开的也行,在重庆则不能搞。因为重庆政治环境和南京相似,国民党统治严密,群众工作差,我们力量薄弱,所以要把公开和秘密、合法与非法结合起来,而且公开的不能以极左面貌出现。张老给我的任务是,在重庆组织民族解放先锋队,把各校公开的、合法的学生组织尽可能掌握起来。

  第三,批评我不与漆鲁鱼等同志合作。我说“摸不透”。张老说: “你要摸才能透嘛!”不仅叫我要与漆合作,并具体教我怎样与漆谈话,主要是向漆讲统一战线政策问题。

  这次谈话后张老走了,和我保持通信联系。

  张老走后不久,正逢重庆救国会要搞一个大活动,召开鲁迅先生逝世一周年的纪念会。在筹备活动中,刘传弗就同漆鲁鱼谈了一次话,将张老教他的那番话作了转述。漆鲁鱼的叔父漆南薰是最早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研究中国经济的学者,在三·三一惨案中牺牲的烈士。漆鲁鱼留学日本时学医,热爱社会科学,参加中国共产党后投入大革命斗争。参加了八一起义,在南征潮汕受挫后与部队失散。回重庆后一方面从事抗日救国活动,一面在积极找党。刘传茀这个十七岁不到的中学生能这样成套地谈政治道理,明显的后有“高人”。他也就把刘传弗这番话当作党的指示来听取。党组织的精神能及时下达,贯彻时有相得益彰的少长配合,将重庆救国会运动推向纵深就顺畅多了。

  刘传茀回忆道:“追悼会是在市商会礼堂开的,就是在这个会上,成立了‘重庆市文化界救国会’,漆为我竞选,我被选为组织部副部长,陈倦曦作部长。不到一个月,‘文救会’被国民党解散。我们按张老所说的公开与秘密结合,合法与非法结合的原则,在各校原有的秘密的、半公开的读书会的基础上,加上在鲁迅追悼会上新交的志同道合的朋友,组织秘密学联,而未照张老的布置成立‘民先’,这是当我和漆商议时,他认为重庆的政治环境恶劣,万一在某次行动中有人被捕,如追出‘民先’,势必会使组织遭到破坏,损失大;若追出学联就不要紧,大不了像过去一样宣布解散就完了。因此决定不用‘民先’名义,但又是按照‘民先’的条件和组织原则来组织秘密学联的。实际上是名义上不叫‘民先’的‘民先’。1936年11月秘密学联成立我作主席。”

  张老向刘传茀交下的联系方式,就是通过《四川日报》的杜桴生定期向省工委作汇报并接受指示。这既是组织领导线,也是革命思想的传薪授火通道。当西安事变发生,进步人士又惊又喜,可社会上许多人却惶惶不安时,通过这条渠道,收到了张老的密写信,将事变真相及党对事变采取的方针、政策,讲得清清楚楚,以后又陆续寄来《十二月决议》、《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书》等文件,使漆鲁鱼和秘密学联中人如雾中行船喜获南针,当时人们渴求却又难得读到的进步书刊,也多是经由这些渠道传出来的。举个例吧,人们只知道斯诺的《红星照耀下的中国》曾改名《西行漫记》在上海出版。其实重庆也根据斯诺在上海的讲演出了书,书名叫《中国的新西北》,就是由刘传茀、漆鲁鱼策划,由知识书店印刷后在重庆半公开地作传播的。

  经过一段火种传播和工作推展,重庆恢复党组织的条件就成熟了。第一个被接受入党的就是刘传弗,然后从成都衔命回渝,传达省工委意见,恢复漆鲁鱼和郝威党籍。紧接着发展了丁雪松、杜延庆,成立了中共重庆市核心小组。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8-07-01

  
  七七事变后形势发展很快,党组织扩大了,工作扩展急需干部,20岁不到刘传茀就作职业革命家,先调任川康特委书记邹风平的秘书,以后两三年间,还先后担任省委巡视员,川北工委组织部长,南充中心县委书记,重庆市委宣传部长兼江北县委书记等要职。这几年的地下工作虽然极其繁重艰巨,但他总是热情以赴,越艰苦越感到战斗的愉快。试引述他的一首《山坡羊·忆南充旧事》,就可以看到他当年的精神风貌——

  纸伞布包,麻鞋草帽,轻装迈步嘉陵道。江涛高,江风峭。一天云锦星稀少,白露青霜洒树梢。山,冥迷了。水,自潇潇。

  荒村鸡叫,寒林鸦噪,夜行百里东方晓。过板桥,茅舍到,苦竹编门不用敲。主人惊定喜相招。身,冰冷了。心,似火烧。

  采药采樵,载言载笑,三三两两入山坳。作汇报,宜简要。亭午饷田菜饭到,豆渣酸菜参红苕。香,似美醪。甜,似年糕。


  在国民党统治下作秘密革命活动,并非田园诗,许多时候要履险犯难,甚至变生不测。刘传弗在川北时就处理过一些党员被捕的突发事件,而最最考验他应变能力的,还是1940年秋冬江北县委出了内奸的那件事。

  隐蔽得很好的县委机关不知怎样被特务的毒眼盯着了,导致委员向德伦被捕,县委书记曾德林紧急撤离。市委决定重组江北县委,从川东调来位老红军欧阳克明作书记。不久,川东特委传达南方局的通知,说欧阳又被特务机关注意着了,必须马上转移。欧阳老大哥行动谨慎,怎么一入江北之地就像进入了特务的狩猎场呢?判定必有内奸。

  重庆市委就派刘传弗兼任江北县委书记,责令他负责查明内奸,割除毒瘤。刘传茀受命后,与延安回来的肖蔚 (王汶),民生机器厂的周子成组成新一届县委。他在简家台疏散区租了间房屋作机关,为对外掩饰,与坐机关的肖蔚假扮作夫妻关系。刘传茀是结了婚的,与肖在一起居停不便,因为房子是托观音桥小学教员邹韵宜租的,肖就把邹邀来同住,并以表姐相称。可刘传弗将前两届县委情况一加排查,就敏感到招邹很可能是引狼入室,其人疑点甚多,于是他就和肖留了张条子与邹,说他们有事外出;隔几天才能回来,其实是搬到了嘉陵江对岸的牛角沱,密切注意着后续事态发展。不久,就有个情报从党内系统传来。原来上届县委撤离时,有个同志将一口箱子存放在观音桥小学内。可不知谁将箱内之物翻检了,搜出张照片翻拍后又原物放回。可箱子的主人迟迟不来拿,特务就入校抓人,将邹韵宜和一个陈姓教员逮捕了。这就更证实了刘传弗的判断:邹韵宜是内奸。

  原来邹是相国寺陆军医院的一个护士,抗战期中,党组织群众性的救亡活动时,也需要学习一些急救知识,接收过邹韵宜参加,因见她表现积极,就将她发展入党,陆军医院外迁合江,邹留在江北不走,所在支部也未引起怀疑,反倒在观音桥小学给她找了个职位。江北党组织设机关事极端秘密,除当届委员外只有邹因参予过找房多少知情。经过仔细的抽丝剥茧,刘传弗已看到中有蛹动,现在特务入观音桥小学抓人,尽管设了个苦肉计,还是把“狼表姐”真相显影出来。邹对那陈姓党员套口供不得之后,就转而劝降,说“我都交了,你也交吧。”姑不论邹是何种身份,其为打入我组织内的奸细已断然无疑。刘传茀迅速籽尚在重庆待命的欧阳大哥送回资阳老家,将在江北医院生孩子的党员傅杰母子一滑竿抬走,割断了邹在江北可能接触过的一切关系。

  特务妄图“放长线、钓大鱼”的阴谋未能得逞,在对简家台的搜捕扑空之后,就像疯狗一样发狂了。邹韵宜又想起了一个线索,说她与刘肖二人去七星岗一小店吃面后没有给钱,就又带着特务去指认抓人。所幸这儿并不是什么联络点,只是一个脱离了关系的同志暂以谋生之地而已。特务去那儿见人就抓,只是伎穷后的猖狂一跳罢了。

  在特务已经布网监视下能查出内奸,这当然是刘传弗和那届江北县委的功绩,但刘传弗本着对党高度负责的精神,还是在,总结这一事件教训时,对七星岗面馆有同志被误捕的事,检查说“仍有疏忽”。

  令刘传弗没有想到的是,他本着党性原则总结经验,勇于承担责任,但以后搞起内部政审,极左之风横恣,他可就有点说不清了。当年的内奸之案就成了可以把他挂起来的疑似之案。邹韵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奸细呢?当年只是将她作为一块“烂肉”,割开甩掉也就是了。至于她混入党内的鬼蜮伎俩,为害程度。那只有将其抓捕归案才弄得清楚。可解放后这个“狼表姐”似乎蒸发掉了,只知是重庆人,可重庆的公安机关并未把她抓到,在四川省内的劳改单位也查而未得。

  后来就是长达十年的“文革”,大乱了。造反夺权,人妖颠倒,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个以整老干部为目的的“抓叛徒”高潮。康生、江青尤为丧心病狂,为把刘少奇等老同志打成“内奸”,竟把一大批特务人犯控驭起来,以便榨挤材料,捏词陷害。那时四川是刘结挺、张西挺得势,对“旗手”跟得特紧,为了“清队”,倒是费了些心,居然把邹韵宜从湖北一个劳改单位中滤到了!

   原来邹是中统职业特务,中统机关先是要她以护士身份去打听八路军伤员中有无共产党员,后又叫她伪装进步,企图破坏江北地区的共产党组织; 1940年的秋冬之变,要不是南方局方面先得情报,刘传茀和新县委果断处置,还不知会造成多大破坏呢!1940年后邹转入中统局干内勤,管档案,解放前去湖北汉川隐匿。她于1955年被清理时,湖北方面并不知道她在重庆的罪行,而是以国民党区分部执行委员收捕,她也乐于承认这个身份,还交代了一些经济上的贪污,由此获得的刑期,也就如孢囊将一烈性致病菌包裹起来一样,真正的罪行未受到清算惩处,反革命毒素尚存,一旦破囊而出,仍会起破坏作用。四川省革委把这个特务犯转押回来,是不是要追诉前科,清理宿案呢?实则大大不然,从江青到刘、张都是把这些在押特务当成可以迫害老干部的稀有“资源”,四川弄回这个白骨精,就是要将这个内奸再作奸用,通过其口去陷害原川东地下党领导人廖志高和前后三任江北县委书记:曾德林、欧阳克明和刘传弗。 “文革”后刘传茀于长期羁押后出狱,虽是老公安,他怕也未能明白对他的设案案由以及久拖不决究竟是在什么“钉子”上给挂着的。近年江北地区才查出来,邹韵宜其人就在重庆,是某劳改所留置人员,还按月领着笔补助哩!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8-07-01

  
  刘传茀晚年以诗词名世,以前却罕为人知,如他在《三吟草·自序》中所说:“参加革命后,紧张激烈的地下工作,使我顾不上作诗填词。皖南事变’后,大后方政治环境恶化,我奉命调往延安中央党校学习。从‘整顿三风’到保卫延安,在陕西将近十年,生活在无定河边和长城内外,高适、岑参的边塞诗,辛弃疾的词,又不时浮上脑际。鞍前马上,雪夜霜晨,也情不自禁地写几首诗词,自己哼哼,自我陶醉而已。自知功底不深,自觉粗疏浅陋,从不抄给别人看。”

  我读了诗集中陕北部分的《马上吟》,确实觉得是硝烟战火,血性词章。可他序中所说到的“整顿三风”,却无片语只字。当“整顿三风”发展到“抢救运动”时,四川共产党组织被康生诬陷为国民党特务内奸政策制造的“红旗党”,省委书记邹风平三次给毛主席写信未得申雪,就留下“忍痛护高洁”的诗句自杀了。刘传茀是邹风干的秘书,临来延安前,他所辖的组织内恰又出了内奸事件,能不受到牵连吗!与他同赴陕北,被“抢救”得死去活来的张宣说,刘传弗对蒙受冤屈的革命前辈感情深厚。为邹风平当有诗作。但他集中未收,想来是作者存于腹笥吧。人们仅能从哭战友陈鲁中读到这样的诗句:“屈指鹃啼三载别,伤心鹏赋一宵惊。寸心无限人琴痛,泪溅黄河作雨声。”

  至于保卫延安,转战陕北,《马上吟》诸诗很可以作诗史来读。毛泽东率部与胡宗南绕圈,在陕北搞“蘑菇战术”时,胡宗南则想把我中央机关和陕北部队逼到黄河边上,包围不住也要赶过河去。葭县(现佳县)就是黄河边上的军事要塞,刘传茀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和地委宣传部长。在敌进我退中, 1947年8月17日这天最是危险,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机关正在葭县境中行军,恰天降大雨,山洪爆发。于抢渡五女河后就再也走不动了,而胡宗南部最为凶悍的36师正尾追于后。距离最近的时候,中央机关及警卫连队住在塬上,胡宗南部队宿营沟下,灯火可见,声音可闻。可毛泽东却电告彭德怀说,就在葭县的梁家岔休息不动了。保卫中央机关的彭德怀司令和葭县地方干部们其紧张可知,恰在此时,西北野战军喊着“保卫党中央”的口号打响了沙家店之战,战场就在葭县边上,请读刘传蔸诗——


  临战岂容轻进退,天将艰苦励吾侪。雨倾万壑蛟龙吼,风撼千山岩石摧。窥伺敌情凭闪电,测量炮位怨惊雷。疆场胜负由人定,任尔顽云聚不开。

  盲风怪雨连宵过,敌寇终教入网罗。匝地硝烟迷日月,震天金鼓动山河。应知攻守情常变,难得谋猷制胜多。三十六师歼灭尽,沙家店奏凯旋歌。

  毛泽东在沙家店战役后松口气说:“过坳了。”也就是经此一役,解放战争中最为困难的时期过去了。刘传蔸称得起是前敌临阵的保驾干部吧。他那《沙家店大捷》的金戈鼙鼓之声,也称得起是这场“过坳”之役的生动诗纪。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8-07-01

  
  战争总是有胜负进退的。即使打胜仗也难免有误算失着之处。1948~ 4月的“西府战役”就是这样。我西北野战军长驱锐进,直捣胡宗南部重要的补给基地宝鸡,击毙了有“四大金刚”之称的76师师长徐保。但长途奔袭不免离后方过远,致使在泾、渭河谷地带遭到了胡部与马步芳部的包抄夹击。彭总回师脱围战斗中,只好壮士断腕,令精锐的教导旅等部断后,不待主力出险决不下战场,从而付出伤亡代价,刘传茀因此陷敌。

  他被俘后押解至沙谷洞西安集中营,不仅被囚于“顽固队”,备受折磨;还感染上回归热,焦渴欲死。幸亏集中营里还关押着中原突围时被俘的原新四军五师战士,有位叫金陵树的排长是老政治犯了。他就串联了狱中难友四十余人,绝食一顿,通过伙房人员,将省下来的馍馍卖给附近贫民,从而买药入狱,使刘传蔸得救不死。而这位金排长却因此受到追查而瘐死狱中了。

  真正使刘传蔸脱狱出险的,主要还是得益于解放战场。三大战役之后,蒋介石引退了。代总统李宗仁为了表示求和诚意,下令各地解散集中营,释放政治犯。在西安,面临兵临城下之势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惶惶不安,集中营的法官也就将在押人犯草草清理,匆匆开释,从沙谷洞出狱的共29人,刘传茀成了不是领队的领队,当时比较安全的回队之路,是走终南山,奔陕南军区。于是他就将一行人分成两队,各取僻径钻山,在四峡口我游击区处会合。

  刘传茀所率的一行绕西安过溺陵桥时,正值农历正月初二,人家是鸡豚腊酒地过年,他们是病弱疲惫地钻山,一路上肃肃宵征风刺骨,砍得山柴煮糜粥。特别是雪夜越二十四拐,肤裂衣穿,冻馁欲绝。有个难友竟至精神失常。在四峡口会合另支队伍后,又有两人生病,只好将他们分别留寄于老百姓家中,由刘传茀带着余下的26人,在这匪患严重,又是敌我交错的商南鄂西山区,不断冒险前行,终于在靠近川边的郧西见到了刘邓大军,见到了于江震、陈野苹、曾德林等老战友所带领的“四川干部队”。刘传茀真像持节苏武回到长安一样涕泪交流……

  他们一行的脱险经历,据陈野苹记述,真是曲折惊险,而又感人至深。

  “……他们一文莫名,沿途讨乞。只要以手势比一个八字,老百姓就热忱地招待他们。他们在秦岭山下,一个七十三岁老人,原籍四川,日本留学生,曾任西北大学农科主任,西安农专校长,以性情耿直不能立足于反动社会,借居一学生房屋,佃耕为生。听说有一个四川人,特亲去请他到家里寒喧,问他一些关于我党政策及其他问题。从旧书堆里取出《观察》周刊示刘,并说,‘我看这些东西知道了中国大势,盼望解放军早日打来。’于是置酒肉款待,如对故人。并为刘等秘密筹措路费,刘阻劝,又以时间短促,进行不利,未果。他们到一老汉家,讨求一食一宿,尚未说明身份,老汉面有难色,勉强叫他媳妇烧火煮饭。媳妇将身一扭,连声说:‘我倒不煮,我倒不煮!’立即走出门外。听见他们说出是干八路的来历时,回头一笑说:‘啊,才是你们!’立即进门,坐在灶旁拉起风箱来。一面拉,一面面向他们,欣喜地连声说:‘我倒说是他们呢,是他们我就不做!’他们一夜住在一个栈房里,分住几个房子,与老乡谈得很亲切。忽然隔壁一老乡请他们过去坐一坐,谈一谈。他们看主人是那样殷勤诚恳,就怀着疑奇的心情应邀而去。刚一进门,屋里已摆着一桌酒席……人心对我如此,出乎梦想之外。他们所到之处,人民都盼着我军去解放。”

  当然,他们不是一路都是顺境,途中不仅会吃不上饭,还有生命危险。陈野苹记述道:“在柞水,他们住在城外,伪县长是个特务。第二天早晨,突然派一排人去包围着他们。他们正在做饭,从容地向敌人说:‘你们不用急,等我们吃了饭,去见你们的县长。’”结果县长并没有见他们,而是派一班人送他们出境。再有,“到了镇安,住在一地主家。地主安置了他们,突然全家外出。他们知道要出事,又无法脱逃,只好坐在家里,静待应付。果然,当夜地主引来了‘棒子队’,他们把西安伪法庭的释放证拿出来向敌人办外交。‘现在要和平了,政府放了我们。我们都是湖北人(以几个湖北人出面应付),经过这里回去。’敌人无可奈何,放过了他们。”

  解放后到了“四清”,到了“文革”,莫说刘传茀,就连于江震与陈野苹都被清得来放不过去。这样的后话,可是老战友们会师时谁也没想得到的。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8-07-01

  
  刘传茀作为“传奇人物”,主要是成都解放之后,他被传为秘密战线上的神奇侦察员而出名的;在舆情扬播中,他甚至被称为“东方福尔摩斯”。

  1949年底的川西大会战,是对反动政权残余力量最大规模的一次箍脓拔毒。当驱而赶之兜而围之将脓头箍破之后,就不免有流汤滴水,溃疡生蛆的流毒。成都军管之初,外有土匪暴乱,市内特务猖獗,新生的人民政权面临着一场极为尖锐复杂的考验。军管会定下的“镇反”方针是:蓉市以肃特为主,尽快挖出敌特潜伏电台,又是重中之重。这个任务由“大亨里”机关——公安处二室承担。那时刘传弗先在二室作侦察员,后来当成都市公安局副局长和刑警大队长。

  刘传茀肃反之功,在成都主要是挖敌台,在重庆更为人称道的是抓捕了大叛徒刘国定。

  刘国定是30年代刘传弗在重庆读书时的同学,也是受刘传茀影响,在抗战初期时倾向进步,由刘传弗所发展的党员。但其人长期在城市中活动,渐渐地滋长起害怕艰苦,贪图享受的腐化倾向。1948年春在重庆被捕之后,已然蜕化变质的刘国定当然经不起考验,无耻叛变后就沦为了敌人鹰犬,带着特务到处抓人。

  重庆解放之后,已经成为军统西南特区中校专员的刘国定逃跑了,一时没有归案。这时刘传弗的弟弟刘传陆是西南团委的学生部长。就告诉大哥,刘国定可能是逃到成都躲起来了。刘传茀根据公安方面的情报,知道刘国定叛变后受军统西南特区侦访处长吕世锟使用,吕逃蓉后受命布置潜伏,抓住刘国定兴许能拔起萝卜带出泥。就特别用心其事。刘国定之妻是忠县人,和马识途家是表亲。刘国定曾带着特务上成都,妄图破坏地下党川康组织。马识途虽然脱险,却造成了马秀英和齐亮的被捕与牺牲。刘传茀梳理了这些关系,很快锁定了刘国定的藏匿地成都落虹桥。一旦刘传茀带着手铐走到刘国定面前,落虹桥就成了这个叛徒的落魂桥,只有认罪伏法的分。刘国定转押至重庆,审判后受到了人民正义的惩处。

  至于要挖出层层掩体中的敌台,则先得扫瞄和锁定可能是特务机关委以长期埋伏任务的人员。刘传蔸本着他对人民保卫事业的赤忱,对四川社会人情的熟悉,又有着超人的机敏和丰富的斗争经验,分析敌情,识别特务,就有着燃犀烛怪的眼力。尽管总的潜伏任务是由特务头子毛人凤下达的,设台后的报务人员由台湾派宋,但要安置好潜伏点却离不得地头蛇,于是刘传弗就把侦破重点集中到地方特务组织头目、保密局西南特区副区长吕世锟身上。

  吕是成都华阳人,在中和场一带有很大的乡帮势力和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他是在特务系统中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的,也带过些子侄去干这“血盆中抓饭”的罪恶勾当。因而尽管中和场尚是匪乱之区,进入不易,刘传蔸还是能从自新登记的小特务中清理出一些与吕世锟有关系的人,然后逐一与他们接触,认真分析他们的交待材料,对确有改悔诚意或立功愿望的入作“特勤”使用,从而弄清蓉站特设过布置潜伏电台的办公室,主要由吕世锟掌握,而吕又是1949年7月才接长蓉站的,临时培训人员缓不济急,估计总有一两个台组会从跟随过他的乡党子弟中选人。


  经过一番筛择,就把突破口锁向吕的一位远房兄弟,这时正在中和场做一些跳滥坛生意的吕匡平身上,在作过缜密观察并掌握了初步材料后,就把吕匡平召到大亨里谈话了。其人百般推诿,敢于砍头沥血地保证,与吕世锟绝无政治上的勾连,更不用说当特务了,于是刘传蔸双眉微蹙,略为点醒说,有材料表明吕不仅向他谈过电台问题,还派过报务员去他家寻掩护哩。在他剑芒般的逼视下,吕匡平就口齿嗫嚅,双股觳觫了。只好含糊承认,介绍个外乡人来家的事是有的,但他觉得危险,没有接受,又转介绍给一位开木厂的吕某了。没想到这样的遁词大亨里早已了解并作过调查。刘传弗斥他说谎后就叫去一旁坐着,顺手将一张载有殷墟出土文物照片的报纸给他看,要他看殉葬的奴隶,想想何为牺牲和为谁而牺牲?然后就去处理另外的自新求见者了。

  正好有个人来交电台,畏缩着不知该当何罪。刘传弗对其人温谕有加,指明他该如何投向人民,争取出路,甚至还为他眼下有生活困难批了张米条子。其实这是位部队起义人员来上交军用电台,刘传茀趁此来番烘云托月,再转而和吕匡平谈他的家务事,如其妻临产该去哪儿生孩子为好等等。吕匡平就终于绷不住而痛哭流涕了。供认他确系吕世锟布置的一个潜伏组组长。台湾向成都空运来了六名报务员,来过他家的人叫贾毓泉,陕西人,现已藏匿。以及设组过程中他分几次领到的金条、银元、电台和密码本以及手枪现藏于何处等等。照二室的同志看来,刘传弗这次的折敌致胜,近乎就是“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了。

  首战告捷,证明了刘传茀的预判方向是准确的,进一步把握了保密局布置潜伏的一般原则、实施办法以及选择潜伏人员的条件等敌情,也为下一步侦破其它台组打开了通路。在二室同志的共同努力下,那六个空运来的报务员相继落网,起获其它几个潜伏台也势如破竹。比如由三个潜伏人员各住一处的成都潜伏第一组。组长赖立之是华阳联合中学教员,刘传茀以督学名义去这所学校查学,找赖谈话后没有几个回合就将其心理防线摧垮,交代了狡兔三窟,台长藏在哪儿,交通员藏在哪儿,电台又藏在哪儿。从刘传茀接敌谈话到全案破获,仅仅只用了?个小时。如《公安风云录》一书所评价的:刘传茀阅历深广,足智多谋,既有理论水平,又富文学素养,眼光犀利,言词锋锐,“无论是审讯落网匪特,还是与自首特务交锋,从不高声训斥,但却能给对方以穿肺动腑的震慑力,使顽抗者俯首缴械,狡辩者词穷折服。这一时期侦破的敌特潜伏电台,他都积极参予领导层的案侦设计和组织指挥。”

  在解放初期的十余年里,刘传茀在公安战线上,宵衣旰食,席不暇暖,忙得来无暇写诗,但却以公安侦破为题材写过剧本《第一计》,演出后上座率很高;公安局有个“神探”之说更在民间不胫而走。就资历和才能说,刘传蔸本可去党政机关承担更大的责任,但加强无产阶级专政是事关国家安全、人民安全的大事,他也乐意当好共和国之盾,为百姓安居乐业照夜守门。

  谁知他的能文能武却遭到了觊觎权位者的嫉视,“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已像文人宿命似地悄然向他袭来。而无产阶级专政又是一把刀子,“刀把”究其实也是“权柄”,如果革命阵营内部权力结构有所异动,出现了“权究竟掌握在谁人手里?”这样尖锐的问题时,“刀把”就可能为这样的命题服务,从而刀尖转向,杀向自身。当“潘汉年、扬帆内奸案”发生的时候,多数人只是感到惊骇,或觉得有些诡异。潘汉年不是党在秘密战线上的领导人吗?扬帆不是上海市公安局长吗?怎么那么多年出生入死干革命,坐定了人民江山之后反成为了“老虎”呢?

  刘传茀是绝顶聪明的人,他的聪明观是对人民的利害得失高度敏感,个人利害方面却相对迟钝。因而当扬帆将自新特务作“特勤”使用已被上纲为“招降纳叛”之时,他所在的公安部门还在肯定“以特制特”的“逆用”经验。而这样案例又大都和具胆识、敢拍板的刘传茀有关。这样的运用有的顺利成功,如连续破获潜伏敌台:但也有的出了风险,成都东山地区有个策动土匪暴乱的特务叫李自才,就是被“大亨里”逆用放出去的,以后二室搞再逆用,又利用土匪自新求生的愿望,要求土匪立功赎罪把他给打死了。死后清尸,其身中本子里记得有刘传弗向他交待政策时的讲话,从而验明了正身。虽有曲折,这是一项镇反之功也应无疑义。

  不幸的是我们的政治生活出现了悖论,似乎专政越强化,敌情越严重,特别是上世纪60年代重提阶级斗争为纲之后,对形势的判断竟还是有三分之一。的政权不在我手里,“敌人”就在党内。“悖论”再加上宵小作祟,刘传茀就在这样的“四清”中变生须臾,祸起萧墙了,他被宣布隔离审查期中,“文革”又起,各级党政部门都被打成了“资产阶级司令部”,保卫政权的公安局也就成了“黑公安”。因此就必须炮打,必须砸烂,必须革“革过命的人”的命。16岁就参加革命的刘传弗,一陷狱也就出不来,成了羁押15年之久的未决犯!这也算得是“文革专政史”中的不奇之奇吧。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8-07-01

  
  对于有才干有活动能量的人搞冤狱,那可真的是要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不让他有任何声息。而刘传弗被隔离后竟然在社会上还有余波。那就是龙都一国防厂造反派与保守派发生冲突,厂外造反派前去支援,冲击国防一,发生了流血事件。谣诼纷纭中,就有大字报出来了,或说武斗是刘传茀指挥的,或说这位公安干将被打死了。刘传弗狱中闻谣,很以“我已闭关忘世久,世人忘我似难期”为怪。

  在被禁锢得罐头也似的生涯里,老公安的金盾传奇不会有了。但类若苌弘埋血,三年化而为碧的故事,却又成了诗人刘传弗的新传奇。

  刘传茀在《三吟草·自序》中说,从“四清”开始后的牢狱生活,“是我政治生命和生活中的大不幸,但却迫使我做诗填词,那时候,除了《毛主席语录》之外,身边没有任何书籍纸笔,昼长夜永,四顾萧然。这日子,这生命,怎么销磨呢?于是呵壁书空,口占心记,开始了平生第二个做诗填词的‘高潮’,‘寂寥尽可咏千首,莫遣穷愁上两眉’。十五年,就在这样潜吟默诵中过去了,后来回想,才惊诧于传统诗词那种神奇的力量,一旦把自己沉浸在诗词的海洋里,高墙铁窗,‘不觉其阴森;方丈斗室,不觉其窄小;单身牢房,不觉得寂寞;十五年的岁月,不觉得悠长。它使我失去了价值的生命,重新获得了生命的价值。”

  对于冤案制造的取证方来说,刘传弗态度如石。“自索枯肠无句,输他见锦成文”,尽管污水泼面,阴霾生岫,谈的还是“肝胆堪照冰雪”,坚信“明与暗,终澄澈。”但从少年时代就入党的革命情怀说,却又石中蓄火,从而那单身黑牢,对于他就既是沮洳场,又是老君炉。

  成都是卑湿之地,天阴返潮,在无书可读的情况下,就已能见蚯蚓升阶,蜗牛附壁。蚓行若文,蜗涎如篆。对视中,就不觉有热血喷墙,心肝自呕,涌出燧石击火般的诗句来。可是寸寸丹心,苦无载体。

  而在这个时候,他为接待外调挨打了。作为老公安,那些诱供伎俩,在他面前只能受到冷对,套供不得,有的外调者就进而逼供,由两个精壮大汉把他架起来,拳脚相交,打伤在地。刘传弗倒在地上吼叫:“打死也只能按我知道的真实情况写!”市公安局革委会知道刘传茀是个硬汉,而他又知道情况多,外调频繁,搞不好真有打死之虞,遂决定外调人员交提纲,刘传茀根据提纲写材料后送政治部。

  这一来刘传茀得以摆脱只能呵壁—书空的困境,喜赋“捡个药瓶盛墨汁,漫裁草纸写新诗。”不仅怀人吊影,感时抒愤,还能在坐想冥搜中,塞北烽火,河西旌旆。一头华发,半生休咎, 录下他过去的旧作。

  浩劫漫长,前景难测,他就将诗稿托一位出狱人带出,交与地下工作时期的战友陈伯纯保存。陈在解放前是华蓥起义中的一位司令,可解放后却“人有病,天知否?”病就病在“地气沾得太深”,因而不断地为华蓥山、“三老会”之类的问题受审查,他一读诗作之后就赶快转移藏好,在那“恶攻”罪满天飞的岁月里,刘的飞狱中吟》写了些什么呢?试以十年“文革”的一头一尾,各取一首词来看吧:


  《水调歌头·夺权》
  今日域中事,瘴疠塞关河。旌旗暗淡凋堕,遥夜动悲歌。十月英基大业,梦寐人间乐土,前路将如何?狐兔皆冠冕,豕蛇动干戈。
  窃国忧,歼良愤,尚蹉跎。几多赤胆英烈,饮恨任销磨。忍看江山色变,喋血当年志士,谁提泪滂沱?伫盼惊雷响,穿壁殛妖魔。

  《大江东去·丙辰清明》
  云天暗淡,恨狂飚,凋杀华英红萼。百尺雄碑凝碧血,惨黩紫宫城廓。虎豹当关,豺狼横道,残民逞暴虐。妖狐裙带,竟成血腥绞索。
  试看汨海诗山,积愤成虹,皓气凌空掠。前辈摧肝后辈恸,悲咤震惊寥阔。决胜孰凭?凭天硎新砺,仇锋恨锷。民不畏死,衷兵终胜腐恶。

  这样的诗不就是以对人民的忠诚为硎石,所磨砺出的“仇锋恨锷”吗?如果查出,真可能在“处决”前先被割去喉头。然而刘传荛以未决之犯敢写,陈伯纯以负案之身敢藏。他们是以生命谱写了一出类乎“托孤救孤”般的浩劫传奇。

  

  
  我对刘传弗慕名已久,但我只见过他两面,一次是为党史工作专访,另一次则是在画家吴凡家里。因为我已与他理过乡里,知道是磁器口的街坊,这次晤谈就亲切多了。

  那天话题也轻松,主要听他谈诗。他说他在当“诗婢”,也就是离休后作义工,编辑。《岷峨诗稿》。编这个刊物只有两个人,他和李维嘉,但主要的编务和发行是他承担,尽管忙碌繁琐,但他兴致勃勃,乐于当词坛老黄牛。过去极左的政治运动中,有许多知识分子党员挨整,他知道他们的处境和心情,这些人大都和他一样,因幼诵读唐诗宋词,长年苦闷无;处宣泄,而传统诗词形式含蓄委婉,很适宜作感情载体,就悄然地吟哦起来。以前秘不示人,“文革”后人们才知道,真正的诗词“老窖”,是在陈年密封中酿出来的。

  可要请这些诗人把作品拿出来也不容易,他就讲了向李伏伽促稿的故事。李老在“文革”初期就被抛了出来,经过一段狂轰乱批之后,被放逐回马边乡下。艰难出诗人,刘传茀知道他有劫中吟,可靠发信约不出来,他就到乐山去面促。他那天说道:“你们知道这些诗稿是怎么请出来的吗?我是‘文请’不行就来‘武请’,我对李伏伽说,‘我过去是干刑警的,你要再不交稿,我会把你抓起不放啊!”说罢哈哈大笑。

  他。说:“我当回‘恶人’也值得,你们看,李伏伽写文革的词多好啊!”然后就拍案、背诵:“你们听听,《浣溪沙》一词怎样写狂风起兮;上阕为‘一夕风雷起上京,忽见碧海漫红尘。茫茫天意渺难明’。下阕是‘周穆沙虫频历劫,祖龙兵火肆焚坑。惊弦响处落哀禽。’这样的‘五粮液’哪里找啊!”然后又一首一首地往下背,两眼微觑,目光荧荧……

  刘传茀老人是1992年因病去世的。我与他仅有两面之缘,但至今仍时时想到他,觉得聂绀弩悼念战友丘东平诗中的那几句:“枪一枝同笔一枝,上鞍杀贼下鞍诗,犬儒惜墨如金处,虎将涂鸦以血时。”移在他的身上,实在很是切当。

  刘传蔸的奇应该是传得下去的,因为他为人民做的那些事,因为他为文坛留的那些诗。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紫裳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8-07-01
刘传茀老人是抗战初期中共四川组织恢复重建最著名的年轻党员(1919年出生,好像是36年底入党),做了大量的联络组织工作。他具有四川人最典型的幽默、诙谐特点,和他在一起经常会让你捧腹大笑。他的旧学功底也深厚,在世时,《岷峨诗稿》的编务、外联和发行主要是他承担的,这本装祯古香古色的旧体诗词刊物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可惜他不在了,否则一定会对我们的论坛给以支持和帮助的。怀念啊——这个如一本读不尽的厚重书的可敬老人。
离线铿尔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8-07-01
刘传弗、刘传茀——顶楼的帖子是不是把传主的名字统一一下?
望断云天暮与朝,双星聚首叹今宵。情深每笑银河浅,心近毋愁白馆遥。一曲囚歌明志洁,千针文绣喻松骄。丹心矢志长相守,乌鹊何须更筑桥。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8-07-01
从某期刊网上直接拷贝的,发布人就是红岩春秋,错字多了去了,实在没时间去一个个地改了,凑合着看吧。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铿尔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8-07-01
看完了,一边看一猜啊,

前辈历经坎坷,嗟叹之不足发而为诗歌,毕竟不同。
李老的“茫茫天意渺难明”、刘老的“恨狂飚凋杀华英红萼”至“捡个药瓶盛墨汁,漫裁草纸写新诗。”,莫非真个是“国家不幸诗家幸”么?
“叹封侯心在鳣鲸失水;平戎策就虎豹当关。”——读至“狐兔冠冕”、“虎豹当关”诸语,不觉心头隐隐生痛。
望断云天暮与朝,双星聚首叹今宵。情深每笑银河浅,心近毋愁白馆遥。一曲囚歌明志洁,千针文绣喻松骄。丹心矢志长相守,乌鹊何须更筑桥。
离线madsheep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0-08-16
我外公,本名刘传福,革命的时候改的名字,呵呵,谢谢你把这个转载下来给大家看,我妈妈看见会很开心
离线madsheep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10-08-16
成都市公安局的元老,92年去世了,当时我还在上小学
离线madsheep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10-08-16
现在我家还留着这份报纸的原版
离线若水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10-08-17
楼上的网友,第一次见到您的发言,欢迎。

另外请问一下,刘传蓉和刘传陆是您外公的亲兄弟(妹)还是堂房的? 这两位也都很早就参加革命了。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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