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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守墓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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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二月鹰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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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和上贴内容、风格有异,故另发。



佘幼芝:京城守墓人

  代刚

  1630年的一天深夜,一位姓佘的义士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将次日要游街示众的袁崇焕首级盗回,藏在自家院内,日夜守护。自此,这个佘姓家族为袁崇焕将军守墓守了370多年。
  经过了16代佘姓人的传递,守墓的责任落到了一个叫佘幼芝的女人身上。从31岁起,这个瘦弱女人生命的轴心就是守墓。一个美联社的记者采访佘幼芝以后,感叹道:“佘阿姨,我们美国建国才二百多年,还没你们家为一个将军守墓时间长,这真是世上少有的奇事。我不明白,是一种什么精神,能让你们守这么多年的墓?”
  佘幼芝说:不为别的,就为“忠义”二字。
  崇祯二年,袁崇焕被皇太极使反间计而遭受牢狱之灾。次年,也就是公元1630年的农历八月十六,这位“刺血为书,激以忠义,为之下拜”并感动手下将士“咸请效死”的一代名将身负“勾结后金谋反叛国”的恶名被判凌迟之刑。
  行刑后,袁崇焕的头颅被高悬于旗杆之上“枭首示众”!当夜,守卫刑场的兵丁惊恐地发现,袁崇焕的头颅失踪了!
  是一个跟随袁崇焕多年的义士冒死潜入法场,盗得将军头颅葬于自家的院子里。这就有了如今我们在北京市崇文区东花市斜街52号看到的明朝著名将领袁崇焕的祠墓。
  义士的名字,今天无从考究,人们都叫他佘义士,后人只知道他是广东顺德人。虽然后人对他的了解不多,但他的遗训一直被他的后人们恪守了近400年:死后葬于大将军身旁;子孙不许回岭南老家,要世代为袁大将军守墓;不许做官。
  乾隆年间,清人在根据《清太宗实录》编写《明史》时才知晓袁崇焕的冤情,佘家人为袁崇焕将军守墓的义举也为世人所知。此时,佘家人为其守墓已有150多年。道光年间,人们在袁墓前立了块石碑,上书“有明袁大将军墓”。后来,康有为、张伯祯等广东同乡筹款出资重修袁墓。
  1952年,北京市决定将城内所有墓地迁往城外。叶恭绰、柳亚子、李济深、章士钊四人联名上书毛泽东,说:“明末满洲久为边患,能捍卫者以袁崇焕为最……今日新史学家亦称为民族英雄,但或不知其祠、墓即在咫尺”,请求保全两处祠墓。两天后,毛泽东批示:“如无大碍,应予保全。”袁崇焕墓不但未迁,政府还拨款重修。
31岁开始守墓
  佘幼芝,65岁,佘家的第十七代守墓人。
  她在童年时并不知道自家为什么要守墓,为谁守墓。但她知道,佘家人就是为守墓而生的。
  “那时候,我们佘家馆庄严肃穆,很美,也很气派,院外光枣树就有二三百棵,我们家的收入主要靠卖枣。”每逢清明节,蒋光鼐、蔡廷锴、傅作义等人都会去给大将军扫墓。在佘幼芝的记忆中,周总理也曾来过,而朱德和叶剑英是每年必到。清明节的头三天,佘家就用清水泼街,黄土填道,用大石碾子把后院压平,还要租些桌子、椅子和卖茶汤的大铜壶。
  文化大革命的帷幕刚刚拉开,袁将军的祠堂和坟墓就遭受灭顶之灾,红卫兵的大锤砸向了坟墓和祠堂。1966年的6月,佘幼芝产后一出院便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袁祠内一片狼藉,康有为和叶恭绰题写的匾都没了,门楼上的俩犄角也被砸了,门口的石狮子都被人砍了。伯母见了她哭着说:“幼芝呀,他们把袁大将军给刨了,把咱们先祖的墓也给刨了啊!”
  当晚,佘幼芝和丈夫焦立江借着月光偷偷来到后院,“我木在那儿,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年,袁大将军保家卫国却死得那么惨。30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还跟他过不去,又把他给刨出来,这对他太不公平了!我真不理解。我一个小市民也制止不了,只能在心里安慰袁大将军,有朝一日我一定把这墓重修起来。”
  过了不久,袁祠不再是袁祠,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杂院,先后有19户人家搬进来。而佘家馆也改名叫东花市斜街。
  1970年的一天,佘幼芝和往常一样下班一回家就喊着“大妈,大妈”到伯母那儿点个卯。可无论她喊得多么甜,伯母并没有应声。因为伯母一家搬走了。搬之前没跟她打招呼,搬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站在伯母的屋里,佘幼芝又一次落泪了。
  伯母一家的搬迁对佘幼芝的打击非常大,“大妈是我唯一的长辈,她突然搬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一时难以接受。而在文化大革命那样一个特殊的时期,人的内心是很脆弱的。”
  自此,佘家守墓的使命就落到她身上。那年,佘幼芝31岁。
  “作为佘家的后代,我不能辜负我之前16代佘家人的厚望与重托。我不能走,我要把墓守好,也有责任把袁大将军的墓重新修起来。在“文革”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佘幼芝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只是尽可能地保全袁祠、袁墓。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佘幼芝的内心充满了阳光,她开始为重修袁崇焕将军墓而奔走。
谁知我氏心中情
  1955年,北京市崇文区为了建五十九中学拆了佘家住宅。政府为佘家安排了住房,但为了守墓,佘家人没有离开,佘幼芝家搬进从前的“羊圈”里,一住就是40多年。
  五十九中学的锅炉房和食堂紧挨着那间“羊圈”,鼓风机从早晨五点就开始响。“不管天多热都不敢开窗,煤灰呼呼地刮,晒在外边的衣服比洗前还脏。那时候,进门之前都必须眯着眼睛,要是让那渣子掉眼里,眼睛疼得不得了,睡也睡不着,就只有去医院。我们两口子都因为这个去了好几趟医院。锅炉房的那个大烟囱倒过两回,有一次把房楹砸断了。最可怕的是,有八九个大煤气缸与我们一墙之隔,要是其中有一个爆炸,我们一家就上天了!”回想当初的生活,佘幼芝的丈夫焦立江还是有些后怕。
  焦立江是个中学教师,每天都要备课、批作业。隔壁的噪音把一家人搞得寝食难安,最后,焦立江决定搬家。他先后在万寿路、北池子和劲松等地找了好几处房子,可佘幼芝都不满意。
  “我跟他去看房,我就是不想搬走,所以每次看完房我都找点毛病,不同意搬。”说到这,佘幼芝露出了笑脸,对自己曾经的拖延战术非常得意,“那时候,我们老吵架,别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老这样也不是事儿,我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实在不行,离婚吧。”
  美满幸福的婚姻亮起了红灯。很快,两人把分家的单子写好了。
  佘幼芝内心是何等的苦楚与委屈,但她不愿向外人诉说,而自己心爱的人也不支持自己。孤立无助的她写了这样一句诗:苦守灵园三百载,谁知我氏心中情。
  谁知我氏心中情?最后,还是丈夫焦立江知晓了佘幼芝的心中情。
  是上门凭吊袁崇焕将军和访古的人改变了焦立江的态度。从祭祀者的表情能看得出他们对袁将军和佘家的崇敬之情。刚开始,焦立江在旁边听着佘幼芝给来者介绍情况。时间长了,他才知道佘家为将军守墓的缘由和历史。后来,焦立江帮着妻子写材料,一起跑文物局、规划局、政协等部门。
  夫妻俩的努力没有白费。1992年清明节这一天,袁崇焕将军的墓碑在原址重新立了起来,佘幼芝全家和八十多个来宾一起举行了祭奠。
最后的守墓人
  2001年初,北京市政府将“恢复袁墓、袁祠”作为当年“六十件实事”之一公之于众。2002年初,崇文区政府下达了“复建袁墓、袁祠拆迁通知书”。佘幼芝高兴之余,一个更大的问题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拆迁方案里没有“恢复守墓人住宅”这一项。有关部门告诉他们,袁祠修复后要接待游客,佘家人不能住在里面了,考虑佘氏家族300多年来守墓的义举,文物管理部门决定聘请佘幼芝为终身顾问。
  2002年的5月23日,佘幼芝搬出了袁祠。至此,佘家为袁崇焕将军守墓372年的历史终结了。
  现在,佘幼芝居住在北京金鱼池地区。门前几百米就是天坛公园的北门,但老两口从未去过。虽然行动不是很利索,每周她都要和老伴坐上一个小时的车到袁祠去一两次。“我们守墓守的是一种精神,民族精神,民族气节,还有一种是忠义精神。可搬离袁祠以后,我心里头老是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人走了,心还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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