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2月的一天下午,天空阴沉,旷野雪白,北风卷着雪团,一阵阵呼啸而过。涞源县城南河外,不时有拖儿带女的群众,惊慌地离城而去。这时,却有一个30多岁的男人,顶风冒雪,大步流星朝县城赶来。逃难的人们禁不住停步招呼:“这不是冀诚吗?八路军啥时候打回来?”冀诚面无表情,冷淡地回答:“不知道,我早不干八路了。”热情的乡亲们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冀诚并不停留,继续大步奔向县城,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
原来,冀诚从中共晋察冀边区地委书记王国权和中共涞源县委书记梁正中那里领回一项特殊任务:回到县城,打入敌人内部,做地下情报工作。
冀诚1916年出生于涞源县小北关村一个贫苦农民家里,10多岁时便在学堂和平民夜校接受了进步教师的救国和革命道理宣传。1937年11月,涞源县建立了抗日民主政府,各村也建立了农会组织,冀诚被推选为小北关村农会宣传委员,他带领农民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大搞合理负担,处处走在群众前头,1938年3月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8月,冀诚调到涞源县战时动员委员会武装科工作。1938年9月日军侵占涞源城后,以此为据点,频繁进攻边区根据地。因此,坚持涞源城内斗争,配合根据地反“扫荡”十分重要。由于冀诚觉悟高、工作积极,胆大心细,处理问题有智有谋,所以领导才把这一危险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他。
就这样,几天以后接受了任务的冀诚便在县城敌人情报部门口摆小摊卖起了花生,以此为掩护,偷偷在观察敌人的活动,寻找接近日伪军的机会。
情报部有两个日本特务,一个叫中田美夫,一个叫堂前芳夫,这两个人经常到冀诚的小摊上买花生,却从不给钱,冀诚假装惹不起,不在乎。这一天,这两个日本人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情报部,冀诚笑嘻嘻地迎上去,请他们吃花生。这两个家伙咧嘴大笑,一口一个“南极麻麦的新交”(日语:吃花生),拍着冀诚的肩头,伸出大拇指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好。”俩人吃了一阵,临走时,冀诚又往他们兜里塞上了几捧花生,就这样,冀诚与他俩交上了“朋友”。冀诚教他们中国话,他们教冀诚日本话。这两个日本特务指天划地,吹嘘“皇军”如何强大。冀诚趁机了解到日军驻涞源共有1个大队,4个小队,600余人的兵力,配有机枪两挺,长短枪600余支,山炮1门,迫击炮2门,小炮8门。冀诚通过设在城里郭记皮铺的联络点,把搜集到的这些情报送到了根据地。
1939年4月的一天,日本特务堂前芳夫,一步三颠,得意洋洋地跑到冀诚小摊前,比划着说:“你的小贩的干活,挣的钱顶少顶少的。”又一指情报部,“你给皇军的效劳,金票大大的有。”冀诚心中暗喜,表面装作不懂的样子,说:“我一个小买卖人,没有啥本事,怎么能够给皇军效劳呢?”堂前用手又比划了一下烧火的样子,说:“给部长烧澡堂,每月金票9元。”冀诚欢喜地说:“这么美的差事,能让我干吗?”堂前哈哈大笑,自傲地说:“部长顶喜欢我的。你的,我的朋友大大的。我说,你的良民大大的,部长大大地喜欢你的!”从此,冀诚就给情报部长山本敬夫去烧澡堂。
进了情报部,冀诚一扫小买卖的气派,摆开了“酒肉阵”。今天请这拨,明天请那档子,曲意迎奉,不仅情报部长山本敬夫十分满意,部长手下的特务见到冀诚也都附和说:“你的大大的好,大日本皇军的朋友!”天长日久,一些不十分机密的事,就差冀诚代劳,后来又吸收冀诚为情报部的正式特务。冀诚和打入敌人内部的其他同志密切配合,及时将一些情报送往根据地,有力地配合了八路军的反“扫荡”斗争。同时,还配合地方游击队,除掉了一些死心踏地的铁杆汉奸。
1939年11月初,敌人突然往涞源县城调来上千兵力,霎时间,县城戒备森严,巡逻队昼夜出动,对出入城的人员严加盘查,一片阴森恐怖气氛。情报部内也异常忙乱。冀诚意识到,敌人可能要有大的行动。一天下午,一名地下情报员崔富找到冀诚说:“敌人可能要对抗日根据地大‘扫荡’,领头的是从张家口新派来的一位将领,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崔富走后,冀诚急得团团乱转,怎么才能搞清楚敌人的这次行动呢?想来想去,还是老办法——宴请!晚上,冀诚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情报部的两位“朋友”赴宴。两位“朋友”召之即来,酒过三巡,冀诚笑嘻嘻地劝酒说:“皇军大将军亲临涞源,小八路非完蛋不可!”堂前芳夫有些醉意地说:“阿部司令长官大大的军事天才……!”冀诚与那俩人边喝边聊,很快从敌人嘴里摸清了日军这次行动的有关情报:日军驻张家口最高司令兼混成第三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亲率1000余名日军进驻涞源,妄图一举“荡平”抗日根据地。敌人兵分两路,向我中心根据地银坊合围。一路由辻村大佐率600兵力经白石口入侵银坊;一路由过赳大佐率领,从走马驿迂回,至银坊与第一路会合。明天开始抓夫抢粮,三天后出发。送走这两个日本特务,夜已经很深了。冀诚决定,明天一早,把情报送出去。
第二天天明,日军情报部长突然命令众特务们集中待命,等民夫一到就出发,看来敌人行动提前了,情况万分紧急,情报送不出去,那将给根据地军民造成多大损失啊!冀诚急中生智,声称去准备行装,他转身跑到郭记皮铺,可是门上着锁,人已被敌人赶去运粮了。怎么办?
“老冀、老冀!”突然,他听见有人喊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城外的地下交通员刘江、杨老万。原来,上级了解到敌情有变,派他俩扮作民夫进城来找冀诚接头。冀诚急忙把情报交给杨老万,只说了一句:“万万火急!”
杨老万、刘江接了情报急忙朝城外奔去。冀诚不放心,尾随至城门一看,敌人岗哨林立,盘查很严,很难混出城外。冀诚一阵焦急,忽然看见,敌人对送粮到城外磨房的牲口车辆盘查不严,他赶忙给杨老万他们找了两头驴,驮上两口袋粮食,向城门走去。敌人问:“什么的干活?”冀诚用日语回答:“太君让磨面的干活。”哨兵摸了摸口袋,挥手放行。杨老万、刘江赶着牲口出了城,将情报迅速汇报了一分区司令部,使我军掌握了敌人的情报。
11月2日,敌人先锋部队辻村大佐等600余人,被我军全歼于雁宿崖。11月7日,阿部规秀中将亲率900余精锐日军,进行报复性“扫荡”,冀诚又将情报及时送出,结果,所谓“名将之花”的阿部规秀葬身于黄土岭,900余敌人亦被我八路军歼灭。这就是著名的雁宿崖、黄土岭战役。
冀诚在敌人心脏整整战斗了5年之久,为党为人民立下了不朽功绩。
来源:2010.8.8《保定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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