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清江壮歌》
叶 梅
丙戌初冬,全国七届作代会召开。北京饭店里,1000多位代表济济一堂,主席台左侧的一位老人,席次卡上写着“马识途”。我心中不觉一喜。
马识途老人是四川省作协主席,已有90多岁高龄,坐在那里魁伟浩然,状如磐石。因为他写过《清江壮歌》。我原是在湖北工作的,而且是在马老写的清江边上,读着《清江壮歌》长大的。
只要在清江两岸生活过的人,不能不读《清江壮歌》。我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时,刚刚跨进鄂西恩施二中的校门,正是“文革”前夕,好不容易从学校图书馆借到手(等着借阅的人太多),还没等看完就被封存了。但那些感人的情节却一直在心头环绕,主人公贺国威、柳一清身上所激扬的理想光芒,映照着我们整个青春。
《清江壮歌》是马识途根据烈士何功伟、刘惠馨为原型写成的,而刘惠馨正是他亲爱的妻子。两位烈士都是上个世纪30年代走向革命的知识分子,怀着推翻旧中国,建立新社会的理想来到清江河畔的鄂西恩施地区,开展秘密的地下党工作,后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最终遭到敌人杀害。刘惠馨被捕时刚生孩子不久,她经受着地狱之火,表现出最伟大的母爱。在走向刑场时更是临危不乱,将婴儿巧妙地置于路边的草丛中,使孩子逃脱大劫。一对普通百姓收养了这孩子,亲生父亲任远(也就是马识途)20多年后才终于找回。这些故事既是小说,也是历史真实,感动过60年代的中国读者,更感动了清江两岸的人民,是清江人永远的精神滋养。不知有多少回,我只要回到恩施,走向清江,或眺望书中描写过的五峰山、红沙岩,就不由会想到《清江壮歌》,想到撰写这部书的马识途先生。
现在会议大厅里,会间休息,人们走动起来,马老拄着拐杖站在金色大厅的门前,身旁有一位年轻人跟随着,在纷繁嘈杂的人群中,他安然而立气定神闲。
从网上知道,马老虽已高龄,这些年却一刻也没空闲,还学会了电脑写作,不断有新作问世。他的《文学三问》思想犀利,表现了一位经历过世纪风雨的老作家敏锐的洞察力和社会良知,引起文坛震动,也让人们对马老更加尊重。事实上,如果说要在这座大厅里论资排辈的话,他显然是数一数二的了。从30年代参加革命,他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也担任过许多要职,可他最钟情的还是手中的笔,而从他对巴金老的评价中可以看出他的道德追求,他说,“假如说鲁迅是中国的脊梁的话,巴金就是中国的良心。”
作代会散了,马老与他的团员们也都回了四川,他一直住在成都。我想,老人虽然生活在川中,但清江的波涛肯定常常拍打着他的梦,好在他失而复得的女儿一直生活在身边,会给他带去许多激扬文字的回忆。而如马老常想着清江一样,清江的人们也会常想着马老,还有马老的《清江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