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粹
故事导读
重庆市妇幼保健院的前身是解放前的重庆济民产科医院。但极少有人知道,济民产科医院是在中共南方局指示下建立起来的一个“红色秘密据点”,它的首任院长朱宝粹是一个阿庆嫂式的传奇人物。她冒着生命危险,让地下党扮成产妇躲过国民党的追捕。
日前,曾经在朱宝粹领导下工作过的田华秀老人欲通过本报找到当年她曾经掩护过的一位革命志士的孩子,结果,引出一段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
多年来,86岁的田华秀婆婆最大的愿望就是再看看当年的那个孩子。
五十多年前,田婆婆在重庆济民产科医院工作。国民党特务追捕地下党廖先生(女)时,廖先生在院长朱宝粹安排下,把刚满一岁的孩子托付给她,“我的儿子刘济民也刚好一岁,和这个孩子差不多大,我对外谎称是双胞胎。我们把这个孩子在家掩护了一天后,按照地下党指示,把他送到了歌乐山孤儿院。从此,这个孩子杳无音讯。如果他还活着,该和我儿子济民一样大,济民今年58岁。”
12月22日上午,在江北区嘉州花园的一套住宅里,田婆婆告诉记者:她很想念这个孩子,很想见见他,希望通过本报找到他。
通过田婆婆的回忆以及记者采访当事人,揭开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秘密机关”
邓颖超指示建立,明里是产科医院,暗里从事革命活动和掩护地下党
田婆婆腰杆有些不适,但记忆力尚好。
田婆婆回忆:朱宝粹开始在朝天门一个巷子(今重庆饭店旁)开诊所,我丈夫刘双全在诊所当工人,替他煮饭、挑水,晚上出诊时陪她。1945年,朱宝粹办济民产科医院时采取股份制。朱宝粹是大股东,共产党入了股,刘双全入了一个小股。济民产科医院在今天的中山医院旁,有3层楼30张床。刘双全在医院当水电工,我也在医院当护工。
当时,朱宝粹身份是民主人士,有个哥哥是国民党军官。她的社会关系很宽,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她就利用她的合法身份和社会关系,左右逢源,暗中帮助共产党,好比《沙家浜》里的“阿庆嫂”。济民产科医院明里是产科医院,暗里是从事革命活动和掩护地下党的一个秘密机关。
据市妇幼保健院《院志》记载:1945年,邓颖超指示,以进步团体“妇女联谊会”名义,由朱宝粹等出面,向社会广泛集资筹建重庆济民产科医院,八路军驻渝办事处曾以“龚蜀伟”的名义出资银圆20枚。医院由朱宝粹任院长,有妇产科医师2人,助产士8人,为贫苦妇女提供免费治疗,同时掩护地下工作者。
朱宝粹是江苏泰兴黄桥镇人,1903年出生,1931年考入上海东南医学院妇产科专业。毕业前,日军侵入上海,她做抗日战地救护工作,1934年在河南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在南京市立医院任医师,1937年南京沦陷,辗转来到重庆,并于1945年办起济民产科医院。
地下党扮产妇脱险
常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进出,都是女的。她们到朱宝粹卧室开会、听收音机
市妇幼保健院《院志》记载,重庆济民产科医院成立后,朱宝粹先后将被国民党特务追捕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扮成产妇卧床加以掩护,为被关押在渣滓洞的革命志士送营养品和药品,安排其家属并抚养后代。同时,医院成立“妇女联谊会”小组,组长为朱宝粹,小组经常冒着生命危险组织收听延安广播,为《挺进报》撰稿,定期学习《新华日报》。
唐致菲退休前是市妇幼保健院护士。她本是孤儿,解放前在重庆一工厂当工人,1947年由地下党介绍进入重庆济民产科医院当助理护士,曾多次目睹朱宝粹帮助地下党从事革命活动。12月23日,在重庆中山医院心内科病房,她向记者讲述了当年的一些片段。
唐致菲回忆:那时,我常见医院工人刘双全和炊事员在厨房炒面、煎牛油、烧牛肉,而这些东西医院的病人没吃,朱宝粹和我们更没有吃。我感到很诧异,做这些东西干啥?解放后才听朱宝粹说,是给关在渣滓洞的革命志士送去的。
朱宝粹单身,住医院楼上一间小屋。到了晚上,我常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进出,都是女的。她们到朱宝粹卧室开会、听收音机……解放后,我才得知,当时她们在收听延安广播,还为《挺进报》写稿。
1949年11月25日,医院突然来了五六人。她们急急忙忙穿上产妇的衣服,然后坐在医院巷道椅子上。巷道边的大门已被朱宝粹安排人堵上。第二天,这些人又神秘地失踪了。当时我就明白了几分,解放后才听朱宝粹告诉我们,她们都是地下党,当时正被国民党追捕,跑到这里躲避,最终都安全脱险。
“重庆阿庆嫂”
朱宝粹把廖先生的孩子托付给了田婆婆,如今,田婆婆很想见见这个孩子
朱宝粹为安全转移廖先生,深夜临危托孤的事,田婆婆终身难忘。
田婆婆回忆:一天晚上,夜已很深,朱宝粹和一个叫廖先生的突然来到我家。当时,我家在医院一间窄窄的屋子。廖先生是个女的,怀里抱着个娃娃。朱宝粹对我丈夫说“老刘,你赶快想法把廖先生送去朝天门”,又对我说“这是廖先生的孩子,廖先生带着孩子路上不方便,先托付给你了”。
我抱过孩子,只见孩子睡着了,一岁左右,样儿挺惹人怜爱,当时很慌忙,没注意是男是女。我问朱宝粹:“廖先生是共产党吧?”朱宝粹连忙捂着我的嘴,用严厉的眼光看着我说:“不许乱说!”当时我的老大刘济民一岁了,和廖先生的孩子差不多大。
我丈夫脱下长衫给廖先生穿上,还给廖先生找顶礼帽,让她女扮男装。我丈夫则扮成廖先生的脚夫,连夜把廖先生送到朝天门。到了朝天门,早有人在码头接应,廖先生遂乘船离开了山城,后来听说廖先生到了大巴山革命根据地。
田婆婆说:“我把廖先生的孩子和我儿子济民一起放在床上。如果有特务查起来,我就说他们是双胞胎。我们提心吊胆,生怕特务来医院搜查。孩子在我家安全躲过一天后,根据朱宝粹的安排,刘双全把廖先生的孩子送到了歌乐山一个孤儿院——地下党办收养革命志士孩子的地方。这个娃娃此后杳无音讯,我一直牵挂着这个娃娃。如果活着,我真想见他一面。和他一样大的济民,58岁了,在观音桥街道办工作。”
她一生未婚
1985年,朱宝粹因乳腺癌去世,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
据田华秀和唐致菲两位老人回忆,当时有位叫李玉钿的女地下党关在渣滓洞。朱宝粹多方筹集费用,并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以保外就医为由,在大屠杀前千方百计把她救了出来。朱宝粹把李玉钿营救出来后,又开始营救渣滓洞另一个叫胡启芬的革命志士,但还没来得及,国民党就开始屠杀。大屠杀后不久,朱宝粹带着刘双全在渣滓洞外找到了胡启芬尸体,情景很惨。
如今,在渣滓洞大门外还立着胡启芬的墓碑。
田婆婆回忆:重庆解放前几天,特务四处疯狂抓人,朱宝粹也有危险。为逃脱国民党的追捕,她睡在医院担架上装成产妇,让我丈夫等人抬着她躲进景德幼儿院旁的防空洞,直到重庆解放。
我丈夫把朱宝粹转移后,就让我带着一岁多的刘济民躲到合川乡下,没几天,重庆解放了,他才把我接回来。
重庆解放后,朱宝粹把济民产科医院全部设备、资金捐献给人民政府,医院改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卫生部妇幼保健院”,朱宝粹任院长,刘双全、田华秀和唐致菲等仍然在医院工作。
全国解放后,朱宝粹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卫生部妇幼保健院院长。此后先后担任中央和地方卫生行政部门领导工作,在新中国的儿童保健事业上取得突出成绩。1964年,她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
1979年,朱宝粹患脑血栓住院治疗,邓颖超及中央统战部曾派人慰问。1985年,朱宝粹因乳腺癌去世,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朱宝粹一生未婚,田婆婆说:“她曾将哥哥的儿子过继做儿子。”(本文图片由 田华秀 提供)
记者张少科网络编辑:孔祥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