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堂整理
1948年8月,陈俊卿同志叫我马上离开夹江,并给我买了60斤盐巴作路费。我就到洪雅山上去搞减租斗争。那里山上的谷子打得迟,还有搞头。但到了洪雅,洗了个冷水澡就病了。住在望山罗跃山(农民党员)家。他对我很不好,还想出卖我的样子,我虽然病得很重,也只得趁他不在,带病走了。走到雅安,把盐巴卖了。那时物价飞涨,卖盐的钱几天就吃光了。实在没法,我就到常洪玉处(我在仁德医院发展的党员),叫他去找谢绪功,拿点钱来接济我。谢绪功把衣服和钱跟我拿来了,我又在雅安住了半个月养病,陈俊卿才来与我联系,原来约好在东门大十字街茶馆里碰头。
在茶馆里,陈俊卿一看到我便惊诧的说:“你怎么病得这个样子?”我当时确实病得很狼狈,骨瘦如柴,头发很长,衣服稀脏。他说:“组织上现在决定,你还是到大邑去搞武装斗争,那里有一支队伍已经拖到芦山象鼻山上了,你得在5天内赶到大邑王泗,我来或者吕英来与你联系。”我病后走路很困难,坐滑竿嘛,我身上没有钱,组织上也困难,我决定克服一切困难走路。陈俊卿同志把他的生活费挤出了5元给我。那时路费每天最低也要一元钱才能开支得出来,只有尽量节省,才能走拢王泗。
当天陈俊卿还告诉我,他发现有一个人在苍坪山跟到他屁股转,像是一个特务,在文庙街才把他丢掉。当时我劝他:“你赶快离开这里,明天就走,我明天也走。”当天晚上,为了节省开支,我准备了10来斤包谷面面,第二天我就离开了雅安,由于我病后身体衰弱,走了5、6天,才走拢王泗,我便到约好的茶馆等他,等到下午两点过,场都要散了,还没见人来,我很耽心他出事。身上带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幸好还剩有两三斤包谷面面,饿了可以煮点来吃。实在等不到,我便挑起担担在街上转了转,碰巧在朝大邑方向走的路边茶馆里,看见了吕英,同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在喝茶。我想到自己这副样子,不好意思去招呼他,更怕引起别人怀疑,我就把担担放在茶馆门口,走到他坐的桌子边,要口加班茶来喝(旧社会穷人,没有钱喝茶,常常讨人家喝剩了的茶水来喝,就叫喝加班茶),让他把我看到,我喝后朝茶铺里的厕所走去,他就跟了来,对我说:“哎呀,你咋个弄得这样了哟!你到唐场,吃的穿的给你解决,工作给你安排。”那时已是农历9月,天已经凉了。
说了几句话,我就离开茶馆,走到离三岔街上还有一里路的样子,又看到吕英背起一个包包,从后面走来了,我想他总要和我多说几句话,我便有意放慢脚步,谁知还有百把步远,他就横起从另条小路走了。
那天,我宿元兴场,第二天走到唐场对面三河场,在约好的茶馆里喝茶等他,但等到天黑,还不见人来,坐得没法,就站起看人家打牌,那晚,唐场街上正在唱戏,我又到唐场街上去找,到处都找不着,便在唐场住了一夜。
第二天我只得离开,走到新津卢德盛家住下,我又病倒爬不起来。卢德盛说:“你是太虚弱的缘故。”他把家里的狗打来炖给我吃了,才稍好点,可以爬起床来,我就回到仁寿嘉禾乡,我叔伯妹弟杨国辉(党员)那里,他给我弄了两副中药吃了后,病才好了些,便赶快到成都去找组织,当时与我直接联系的是陈俊卿和吕英。找上级党则要经过苏世沛找马识途。苏世沛住光华大学,当时我穿得太脏太烂,又不好直接去找他,逼得我到梁家巷邹平国(我发展的党员)家暂时住下,喊他去跟我找组织关系,一天,邹平国喊我到“华华茶厅”去,说有一个认得我的人在那里等,我估计不是陈俊卿就是吕英。我到华华茶厅坐了一会儿,吕英就来了,当时我穿得那么褛,就对他眨了一眼,他就走了,我便跟倒他后面,走到三桥南街,他就把我带到陈玉堂(袍哥大爷,当时与地下党有关系)家住下养病,还给我买了些药,他把我安排好后,告诉了一个使我十分震惊的难过的消息:陈俊卿同志已于10月在五通桥被特务逮捕了。
在陈家住到离过年只有十来天的样子,一天下午,吕英突然跟王愈文(党员)来了,他对我说:“现在成都出事了,明天我们就得离开成都。”我问:“到那里?”他说:“先到武侯祠附近茶馆去等。”我说:“我病还没好。”他说:“我到药铺跟你买点药你带起走。”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晚上电灯亮的时候,他与王愈文又来了,显得有些紧张的说:“今天城里逮捕了50多人。”我说:“你明天赶快离开这里,你要坐包车把帘子放下来!”因为吕英是黄头发,最容易被人认出。当时他说:“万一我出了事,你就到唐场陈玉堂老家去找老赵(周鼎文)。”
商量好了,吕英他们就走了,我仍留住陈家,第二天我就到武侯祠附近的茶铺头喝了一会茶,王愈文来了,她在另一张桌子坐下。等了好多时间,吕英却没有来,王愈文就辗到我坐的茶桌来对我悄悄地说:“老刘(吕英化名)恐怕出了事。”我问:“昨晚,你们在那里分路?”他说:“在棉花街分路后,他是朝华兴街走的。”我问:“你晓不晓得他的住处”?他说:“不晓得。”那时一般情况是你的住处我不晓得,我的住处你也不晓得,只有直接领导的上级才晓得下级的住处。她又接着告诉我:“有个《新新新闻》的记者告诉我说,国民党特务破获了共产党一个重要机关。”我听了更为吕英的安全耽心。又等了一个多钟头,王愈文说:“我们要转移地点。”
当时我在成都没有其他地方转移,只有仍回陈玉堂处。第二天我和王愈文又到武侯祠去等了半天,吕英还是没有来,我们判定吕英多半出了事。王愈文租了两部黄包车,我们坐到双流,在双流吃了饭,走到三江口我们才分手。她约我正月初三在元兴邮政代办所附近的茶铺碰面。
我到了唐场陈玉堂老家,碰见了周鼎文、杨太德(党员),这时陈家生活已发生困难,过春节啥也没有,吃水烟也要过分。我觉得这个地方太红了,陈俊卿、吕英又出了事,我一旦出了事,下面党的关系就成问题,因此,找周鼎文同志给我另找地方,同时,劝周也要离开。第二天晚上,周把我送到刘佐桥家过春节,并交代由杨太德与我联系。
初三,我到元兴场和王愈文碰头,那个场很小,等到响午过多,赶场的人都走光了,但王愈文却没有来,我只得又回到刘佐桥家。隔了好几天,我才与王愈文碰上了。王愈文一见面便告诉我:“老刘(吕英)已于今年一月在成都被捕!”
我的两个极亲密的战友,老党员,好领导,都不幸相继被捕了,雅乐工委就剩下我一人了!我心情万分沉痛,我感到革命是要用血的代价来支付的,革命的土地也是要用血来浇灌的。
——《中共成都地方历史人物选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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