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地下党党员孔繁禄讲述当年峥嵘岁月。 重庆晨报记者 何熠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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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族在垫江普顺镇,历史上曾有‘孔半场’之称,在川东名望很高。虽田产不多,但父亲系晚清秀才,对子女读书非常重视。八哥孔繁祜1930年去上海,1933年参加中共地下组织活动,1938年春去延安抗大学习,回到重庆后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地下党普顺支部就建在我家里。”日前,87岁的川东地下党员孔繁禄在垫江的家里,对重庆晨报记者口述了地下党普顺支部及其亲人的地下斗争经历。
我奉命打入了敌人内部
地下党普顺支部是1949年4月,忠梁垫工委在忠县同德场罗守初家开会决定建立的。当时,周嘉和大坪寨的党组织先后遭到破坏,外来同志不能再坚持在边区工作,被迫转移。因此,经党组织决定,将周嘉党小组与普顺党小组合并,建立普顺党支部。
普顺支部由工委委员钟鼎铭指定我八哥孔繁祜任书记,严永炎任副书记。委员有我的姐夫石盛全、孔繁祜的内弟樊孝荣、樊孝礼,党员有我、王盛槐、王盛英(女)等人,支部设在我的家里,地下中心联络站设在石盛全家中。
党支部成立后,由钟鼎铭主持在孔繁祜家召开了第一次支委会议,明确了支委分工:支书孔繁祜除抓全面工作,兼管普顺,石盛全以算命先生身份作掩护负责交通联络。我则奉命打入了敌人内部负责“两面武装”斗争。
“清乡”前紧急转移干部
1949年6月,长寿中心县委得知敌军罗广文部到垫、梁、忠、邻、竹等县“清乡”,敌军一个营驻垫江,普顺是敌人“清乡”的重点消息后,于6月16日派钟鼎铭来普顺,在我姐夫石盛全家里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将外地干部和本地有影响的党员全部撤离普顺。
当晚,由钟鼎铭扮成敌军便衣队长,我以普顺乡民众自卫大队副的身份,以检查沿途哨卡为名,把外地干部范远慎、刘辅高等安全转移出普顺地区,又立即将钟鼎铭送到梁山(今梁平)县王天亮家里。
一天,敌军指导员李英带队来抓我八哥孔繁祜,一进门见我家中堂悬挂着罗广文(我三哥孔繁祺留学日本时的同学)亲笔书赠的硬匾,未敢动手,但敌人并未放弃对我们的怀疑,随即撤去我“民众自卫大队副”的职务,另委以“反共宣传队长”职务。我则利用到梁山云龙等地“反共”宣传的机会,将孔繁祜护送到屏锦铺,再转移到万县隐藏。
敌狱看守为我们传信
为了除掉抓捕川东地下党员的军统特务邓乐群,上级党组织筹集了20石黄谷的旧币作为行刺人员的酬金。支部研究决定,把行刺任务交给了武功队员严远山。严多次潜至邓的住宅附近,窥探邓的行踪,但终因邓的行踪诡秘未达到目的。
罗广文部队“清乡”开始后,由于国民党地方官员及反动地主的告密,地下党员樊孝荣、樊孝礼、王绍清、姜德安、钟鼎万及农翻会员欧祖田、张廷芝等同志先后被捕,关押于广德中学(现普顺小学)内。
钟鼎铭及时赶到普顺,设法营救同志。农历七月初四深夜,我们开始“惊营”,想在混乱中声东击西,但闹了一个通宵,劫狱计划未能实现。
七月初五晚上,钟鼎铭又和一位外地同志前往王兴虞家。他很担心“二樊”(樊孝荣、樊孝礼)经不起考验,危及更多的同志。经反复考虑后,钟鼎铭写了一张“必要时咬住敌人同归于尽”的字条交王兴虞,由我将字条设法交到狱中的“二樊”手中。
钟走后,我把字条交给看守狱门的自卫队员陈登华(农翻会员),趁送饭的机会,将字条传到“二樊”手中。“二樊”得到指示后,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假意受刑不过,借机“供出”了他们的“领导人”———密告他们的伪保长陈明言,伪保民代表陈洪恩等人。
敌人如获至宝,立即逮捕陈洪恩等人,陈明言闻风而逃,伪保民代表陈洪恩、伪副保长朱贤银、保干事陈天相、甲长胡少清等4人,均被罗世文的突击五连以“共匪”罪枪杀。
在敌人的大清剿中,樊孝荣、樊孝礼等5名党员被敌人枪杀于普顺场。欧祖田等5名农翻会员经多方营救得以脱险。
八哥带我走上革命路
八哥孔繁祜,字羽瀚,1908年5月出生。幼年在家读旧制小学,后入垫江中学,在垫中毕业后,考入万县师范学校。
他的早期教育,深受共产党员何超腾的影响。正值军阀割据时代,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斗争蓬勃兴起,军阀杨森驻防万县,朱德曾在杨森办的政治军事学校作过演讲。1929年,何超腾受聘曾在万县师范任教,向师生宣传反帝反封建的爱国思想,八哥听到这些消息非常感动,决心毕业后参加共产党。
1930年,八哥去上海寻找救国出路,不久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校长刘海粟从法国回来,他受过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要求学生有远大理想,把爱国当做首要任务。
八哥曾告诉我,他是1933年在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参加了宋庆龄在上海组织的反帝大同盟。1936年,他在上海法租界被捕,后被三哥孔繁祺救出。
抗日战争爆发后,八哥受党组织派遣到下川东发展党的组织。是年下半年,他去梁平中学任教,后来组织上安排他到垫江从事地下活动。
1938年春节后,八哥离开垫江,经川北、
西安、广元等地去延安,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年底,因猩红热病回南方治疗。
1948年10月,忠、梁、垫边区工委和梁垫边区特支遭到破坏。1949年1月,川东临委代理书记邓照明派钟鼎铭等人组织清理小组恢复忠、梁、垫党的工作,决定将周嘉、普顺两个地下党小组合并成立普顺支部,八哥任支部书记。
普顺支部成立后,他发展党员,开展抗丁、抗粮、抗税运动,壮大党的力量。他将我和他的内弟樊孝荣、樊孝礼发展为党员,组织农民参加农翻会,以生辰会、姊妹会、喝血酒等方式,组织开展群众性的革命宣传活动。建立两面政权,两面武装,做好统战、策反工作,准备武装斗争。
解放后,孔繁祜出任普顺乡政治指导员、乡农会主席,领导减租退押、清匪反霸斗争。受三哥孔繁祺在台湾的影响,加上组织上个别人的工作失误,他被停止了党籍,后调高安小学当校长,作统战对象看待。1961年6月,孔繁祜病逝,终年54岁。
普顺出了“二樊”英烈
在孔繁祜的影响下,我们家好几个亲戚都加入了地下党。其中有他的内弟樊孝荣和樊孝礼,我的姐夫石盛全以及我的内弟刘天校。樊孝荣和樊孝礼,更是在地下斗争中书写了普顺支部的《“二樊”英烈传》。
樊孝荣、樊孝礼是同胞兄弟,出生在垫江县大顺乡(今金华乡)。1947年至1949年间,兄弟俩随地下党员陈以文、陈帮文、蓝蒂裕等(均系渣滓洞殉难烈士)在垫江周嘉、大顺、普顺、晓兴、复兴一带,传播革命思想,发展地下组织掩护外来同志,为党除霸安良,进行“三抗”斗争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1948年冬的一个夜晚,梁垫特支书记蓝蒂裕,带着紧急任务,在樊孝荣、樊孝礼护送下,到当时的普顺党小组组长孔繁祜家圆满地完成了传达任务。
1948年夏,忠、梁、垫工委领导同志到垫江周嘉一带活动,经常去忠县开展工作,途中要翻越地势险要的大垭口。当时把持这个要道的匪首是黄崇举,他手下有20余人。组织决定,先由陈以文等人登门拜访,说服教育。哪知黄崇举本性难移,不听规劝。党组织决定拔掉这颗“钉子”。“二樊”接到任务后,把黄诱到大竹林上面的草坪里,将其就地处决。从此,我地下党同志来回大垭口一带,畅行无阻了。
1949年6月23日,“二樊”被伪保长陈明言密报,监禁于广德中学的临时监狱。他们在狱中遭遇了“坐飞机”、“坐老虎凳”、“灌水窟窿”(用石灰水、海椒面水、朝鼻孔里浇灌)等酷刑。1949年7月16日,“二樊”被枪杀于普顺乡,樊孝荣年仅38岁,樊孝礼年仅35岁。
11月底,垫江解放前夕,支书孔繁祜从万县回到普顺,领导党员发动群众洗刷反动标语,排练文艺节目,迎接解放军的到来。从此,地下党支部就此结束,支部的主要负责人都安排在区、乡任职,其余同志则在保(村)上担任各项工作。
我们本应接上组织关系,但由于当时地下党负责人钟鼎铭在向新县委交关系时,没有交普顺支部的关系,使我们的党籍未能得到承认。
就这样普顺支部和全体党员的组织关系便长期搁置下来,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1983年落实政策过程中,才公正地承认了我们支部。
本组文/重庆晨报记者 赵君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