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到首都剧场去看茅威涛版的新梁祝的,但周末没有演出,本学期我和先生的课都太多了,非周末的晚上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藏书之家》在电视里看过一点,苗溪又从网上当了视频刻了碟送我,照理可以不去看的。恰好学校越协多出一张票,卖出去就可以创收,我有心为越协的孩子们的创收作点贡献,因此,尽管是楼上的票,还是咬着决定去了。
在周末的晚上进城是一次历险。一出门就堵车,堵得水泄不通。化10块钱,在出租车里坐了半站地,不得不下来步行。走了两站路,到了城铁。城铁竟然意外地没有把人挤成照片的感觉。但从城铁站通往地铁的路上,人流的景观就比较可怕了。到了地铁站,恰好一列车即将开出,我慌忙跳上去,列车开动,才发现方向坐反了。到了积水潭,下车往回坐。到复兴门,再下车,从环线地铁换乘一线。经过一个小时的不断换乘,终于到了王府井。记得学校BBS上孩子们说应该在王府井站的新东方广场的出口出去,但我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高档商场。懵懵懂懂地从商场转出来,到了熟悉的王府井步行街。早知如此,就应该从步行街的那个口出去的。
王府井的步行街与一般马路上的情况不太一样,没有因为是周末的晚上而比平日拥挤。我大步流星地往北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心里有点恐慌,不知自己走对了方向没有。最后一次在首都剧场看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都是骑车或者坐公交车去的,所以这个剧场在哪里我是一点印象都没了。看见街边停着值勤的警车,赶紧上去打听,美丽而冷傲的警察MM告诉我一直往前走。心里立刻踏实起来。
首都剧场是北京人艺的专属剧场。服务是一流的。我早到了半个多小时,被告知还未到观众进场时间,但可以在观众休息室等候入场。在休息室闭目养神时,服务生进来告知可以入场了(休息室只我一人)。剧场不大,因此坐在楼上感觉离舞台还不算太远。临近开演时,楼上上座还不到一半,第二排整个都空着。于是我跟着大家伙都挪到这一排来,向下一看,楼下基本上都满了。
戏讲的是宁波天一阁范家两代人藏书守书的故事。才女花如笺为登天一阁藏书楼读书,在家苦读十年,终得带着丰厚的陪嫁嫁入范家。大喜之日,新郎范迁正在前方与清兵作战,小叔范容不肯尊姨娘伺书夫人之命代兄拜堂,如笺倒是与同样是书痴的小叔一见如故。范家祖训之一是女人不得登楼读书,范容对如笺的期望爱莫能助。如笺失望之下,不愿将陪嫁奉于夫家以解夫家经济上的燃眉之急。
如笺丈夫范迁战死疆场,伺书夫人为修葺藏书用的夹墙受伤而亡,如笺受伺书夫人临终嘱托,决定留在范家守护守书人范容,并将自己的陪嫁奉献出来,以助范容实现《焚书》、《藏书》双书合璧的的藏书梦想。但《焚书》的拥有者孙知府倾慕如笺已久,他提出的售书条件之一就是娶寡居的如笺入孙府。在“留书还是留人”的矛盾中,范容作着艰难的抉择。当他最终决定留人时,如笺已经穿着嫁衣离去。旋即,孙知府在与入甬的清兵作战中阵亡,临死前嘱咐将孙府全部藏书赠与天一阁。书,夺去了守护了范容十几年的姨娘的生命,也使他失去了深爱的下一个守护人,范容令家人将自己的箫、如笺的琴随同双书一并砌入夹墙。
我觉得故事讲得不错,演员的表演也不错。其实我在楼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就能感受演员散发出来的“气场”,其中茅威涛的“气”是最足的。范容的痴、憨、苦、痛,基本上可以从茅威涛的形体、语言和演唱中看得到、听得到。音乐也还好听,但总觉得几位演员的小腔甩得没有什么韵味,与平时听的那些传统戏感觉大不一样。茅威涛的唱,表现力是有了,而且很充分;但技术上实在是太差了,连我这个大外行都听出若干处拖腔中过渡音音准不对的地方。她的音质也很不稳定,放开的地方还可以,收的地方就听不见了——她似乎已经不能驾驭自己的嗓子了。最糟糕的是,她出现了好几次忘词的地方,在一个核心唱段中,她忘了整整两句,只好用哼唱带过去。可是,要是换个唱功好的演员,我觉得效果未必有茅的表演好,茅胜在通身的那种气质(就像王熙凤评论林黛玉,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倒像是嫡亲的亲孙女了)。
首都剧场的观众是非常克制的。茅在演唱中出现那么大的失误,全场仍然是安静的。当然,掌声也是很“克制”的,一般都是在每场结束的时候给一些。大的唱段结束时,可能在杭州或者上海这样的地方会掌声如潮,但昨晚只有极少数的唱段得到了远远算不上热烈的掌声,而且我个人认为那掌声可能有一部分是给唱词的。说到唱词,也包括道白,总的来说也是不错的,但疙疙瘩瘩的地方也还是有。最让人不容易理解的是范容所说的“大隐隐于山野”。我的古典文学修养有限,不敢妄加评论。还有那个《诗经》毛亨传的问题,在学校BBS上也有人提到了,但这个问题比较专业,戏中的说法还不至于让人觉得太怪异。
剧场秩序,总的来说也是不错的。但我比较倒霉,旁边的两位不停地在吃糖,在整个演出过程中。包糖的玻璃纸的悉索声就没有停止过,中间服务生上来制止过一回,但不起作用。这两位看戏、吃糖之余还要聊天,我也忍不住提过一回意见,同样不起作用。
故事讲是书与人的关系。我看戏的时候,最担心的是编剧要宣传书大于人的理念,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基本上就是白来了(电视里看过的东西我早忘了)。还好,范容的两大段“舍不得,舍不得”,前一段是舍不得书,后一段是舍不得人。最终他还是舍不得人的。要是他为书舍人,我只能说他是个守书机器了。可是编剧也很难啊,让范舍人取书,落了新时期的某种俗套;但如果让花、范二人终成眷属,就又落了花好月圆的传统戏的俗套。
最后花如笺主动选择了离开天一阁,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离开天一阁,才是真正地登上了天一阁的读书楼。这个说法有点勉强,有点矫情。但无论如何,让花主动离开,我认为是个挺不错的处理方式。花如笺和伺书夫人是见识、才情、追求都不在一个层次的女人,但最后都为天一阁的书而以不同的方式牺牲了自己,归属其实是相同的,这种相同的归属很令人回味。
今天听黄老师说,我喜欢的这个结局却是这个戏在两次大改之后的一个折衷的、迫不得已的方案,因为主演希望书比人大,导演希望人比书大,双方互不相让。汗哪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