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熊永辉的家里面,结婚的夜里。
〔墙上贴着大红喜字,在灯光下照射下透出几分暖意。
〔灯下,曾紫霞陪伴着熊咏辉。
〔一阵刺耳的警车声……
曾紫霞:咏辉姐,你听,又是警车!敌人又在发疯了。
熊咏辉:(有些担心地)这么晚了,文祥他还没有回来。
曾紫霞:咏辉姐,老李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不会有事的……不过他也真是的,新婚之夜,他就忍心让你独守空房!
熊咏辉:(微微一笑)他忙啊!前些天,我们的同志把《挺进报》寄给了国民党的重庆绥靖公署里面去了。敌人急得像疯狗一样到处抓人。文祥他们有许多事情需要应对啊……
曾紫霞:永辉姐,你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幸福。
永辉:今天你和国鋕是我们的伴郎和伴娘,没准哪天,你们就成了新浪和新娘。
紫霞:永辉姐!你又取笑我们。
(门声)
永辉:自己人。(开门)我们的伴郎来了。
国鋕:老李,老李。紫霞,你来了。新娘子,祝贺你们!
永辉:谢谢
刘国鋕 (四处看看)哎,新郎官呢?
熊咏辉 他还没有回来呢。
刘国鋕 (有些担忧地)这么晚了……
熊永辉 紫霞,你去看看饭菜还热吗?我有些话和国鋕说。
紫霞:嗯。(下)
熊永辉:国鋕,算起年龄,我是你的姐姐。我这个姐姐有点事情要问问你。
刘国鋕:永辉姐,你就问吧。
熊永辉:你也是恋爱结婚的时候了。打算挑个什么样的?
刘国鋕:(笑)这个我家人也问过我。我有三个条件。
熊永辉:哪三个条件?
刘国鋕:第一是人。第二是女人,第三嘛,是中国女人。
熊永辉:(哈哈大笑)哪里有这样的条件的。国鋕,紫霞呢?
刘国鋕:(沉默片刻)……
熊永辉:我知道你曾经向紫霞表白过。为什么不再继续了呢?你该知道紫霞的心思。
刘国志:我不准备再说了。
熊永辉:为什么?
刘国鋕:没准哪天我就……我不想连累她。其实,被人爱很幸福,让爱的人不受痛苦,也是幸福的。
熊永辉:胡说!我们的党员又不是寺庙里的和尚,哪里有不结婚的。只要彼此相爱,一起战斗迎接解放,有什么不好?相互支持,相互鼓励。我和文祥不也是一样?国鋕,紫霞是个好姑娘,你要是爱她,就别错过她。勇敢点。
(紫霞上)
紫霞:永辉姐,饭菜有点凉了。
熊永辉:我去热一热。你们聊。紫霞。(眼色)
曾紫霞:(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你,你怎么了,这样看人家……
国鋕:紫霞,我觉得,你现在开始成熟起来了。
紫霞:真的?
国鋕:真的!
紫霞:好还是不好?”
国鋕:成熟了当然是好事。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丢掉你那野丫头的味道。我喜 欢的就是那种味道。
曾紫霞:(把头一歪)又来了!说我是什么‘带刺的玫瑰’。那好,你要是真喜欢,我就成天刺你!”
(刘国志笑了起来。)
曾紫霞说:哎,我真搞不明白,你这个布尔什维克,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位刘国定同志,我每次见到他,都那么严肃,连个笑脸也没有。
刘国志打趣道:是吗?哎,我还不知道呢,布尔什维克是不是都该一个模样?都得成天板着脸孔,一本正经?真要是那样,我们俩恐怕就要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了……
曾紫霞:去你的。
国鋕又出神地看着紫霞。
紫霞:你怎么又这样看人家?
刘国鋕 紫霞,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曾紫霞 什么话?
刘国鋕 (略犹豫,从包里拿出一条红围巾)你看……
曾紫霞 啊,好漂亮的一条围巾!
刘国鋕 喜欢吗?
紫霞: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刘国志 我……没有。
紫霞:真的没有?那我不要。
刘国鋕:哎,紫霞。我有话。
紫霞:说嘛。
刘国鋕:围巾是我觉得你当伴娘,戴上一定很合适,所以……你不要误会。
紫霞:(失望)好吧,我不误会!
〔李文祥匆匆上。
李文祥 咏辉,咏辉……
熊咏辉 (上)文祥,你总算回来了……
刘国鋕 老李……
李文祥 都不要说了!现在情况紧急,必须马上转移!
刘国鋕 出了什么事?
李文祥 党内出了叛徒!
〔众人皆惊。
〔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
刘国鋕 来得真快啊!
〔急促的敲门声……
李文祥 (镇定地)快,从后门走。
〔四人奔向后门。
〔刘国鋕刚要离开,发现红围巾忘在桌子上,返身把红围巾拿在手中。
〔特务从前门、后门分别破门而入,将四人围堵在中间。
特 务 不许动!
〔特务上前逼近。
李文祥 你们想干什么?
特务 想干什么?抓共党!
李文祥 我是共产党员。你们抓我。这两位是我的客人,她是我妻子,有什么事,与他们无关……
特 务 七少爷,我们又见面了。全部带走!
刘国鋕 慢!(见曾紫霞有些紧张,柔声叮嘱)紫霞,来……(缓缓上前,将围巾围在曾紫霞脖子上)小东西,不要怕,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走!
特 务 走!
——幕落
审讯室
徐远举:说吧,地下党学运组织的名单。
国鋕:不知道。
徐远举:好吧,只要你供出其他的地下党也可以。
国鋕:不知道。
徐远举:我真不明白,你家有钱有势,你有吃有喝,你闹什么共产党?你共谁的产?说吧,细皮嫩肉的,吃不消的!
国鋕不说话
徐远举:你的上级冉益智、刘国定什么都知道,他们都说了,你说不说其实都一样,这是看你老实不老实。
国鋕:既然他们全都知道,你去问他们好了,何必又来问我?
徐远举:好吧,我不让你太为难,如果一时不愿交组织,暂且不交也可以。只要你登个报声明脱离共产党就行了。公子哥嘛,一时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国鋕:我是共产党员,就要成无产阶级的仁,取无产阶级的义!我的意志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徐远举:(徐远举敲敲桌子)年轻人,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嘛。本来有活路可走,为什么一定要往死路上奔呢?
国鋕:不要跟我玩这种花招。老实告诉你徐远举,要杀就杀,交出组织,办不到!
徐远举:不识抬举!给他上老虎凳!
国鋕:你们搞什么名堂!
徐远举上前给国鋕两巴掌
徐远举:妈的!用刑!给他用刑!
——灯暗
文祥和国鋕被几个几个看守拖进牢房。
刘国鋕 老李……
李文祥 国鋕!要坚持住!
〔高墙外传来一阵金属敲击发出的“当当”声响。
〔特务的喊声:“女室放风了”“出来出来,放风了……”
〔牢门打开的声音、铁链声……
刘国鋕 女室放风了。
李文祥 女室放风了……
〔熊咏辉和曾紫霞上。
熊咏辉 (边跑边喊)文祥,文祥……
李文祥 (听见妻子的呼唤,应答着)咏辉,咏辉……
熊咏辉 (将手伸入牢门铁栅,紧握住李文祥的手)文祥……
李文祥 ……咏辉……你好吗?
熊咏辉 (哽咽)好,好……
李文祥 (一阵剧痛袭来)不要哭,不要哭……
〔熊咏辉与李文祥隔着铁窗私语。国鋕和紫霞在另一侧。
曾紫霞 (轻声呼唤)国鋕……
刘国鋕 紫霞……
曾紫霞 国鋕,疼就喊出来吧。
刘国鋕 我不要紧……(机警地看看四周,低声地)紫霞,来,我有话对你说……
〔曾紫霞也机警地看看四周,侧耳倾听。
刘国鋕 我是被冉益智出卖的。
曾紫霞 冉益智?我的入党监誓人。
刘国鋕 我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只能跟敌人正面斗争了。你不一样。我已经对他们说了,你与我只是恋人关系……
曾紫霞 (意外)恋人……
刘国鋕 (忙解释)哦,你千万不要误会,这完全是为了迷惑敌人!你不需要同他们正面硬斗,要恰如其份。你把一切往我身上推,让我去对付他们,绝对不能牵连其他的人……
(看守走过来,注意听。
刘国鋕 亲爱的,我身上虱子多起来了,大兵压境,把我的背都当成练兵场了。
曾紫霞 (心疼)我给你抓抓。
(她撩起刘国志的衣襟,小心地捉着虱蛋,一丝难言的苦楚挂在她的脸上。看守也凑上前来看了看。)
曾紫霞抽动了一下鼻翼。
刘国志 又哭鼻子了。
曾紫霞 用手挡了挡眼睛)没有。
刘国鋕 小东西,又在哄我。不过,这一回,你就是承认了我也没得办法,我怎么给你拿手绢呢?
(曾紫霞被逗得破涕为笑了)
(看守走了)
刘国鋕 他们是不是审你了?你都说了什么?
曾紫霞 我说我们是恋人关系。
刘国鋕 恋人……
曾紫霞 特务问我在你那儿见过谁,又跟你一起去找过谁……
刘国鋕 你怎么回答?
曾紫霞 我说,哪个谈恋爱的人愿意见着旁人呢,我们在一起总是躲开人,躲都躲不及呢!
(刘国志伸出拇指摇了摇,失声地笑了出来)
曾紫霞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刘国鋕 (伸出那双戴手铐的手,紧握住曾紫霞)行!你学会啦!
〔刘国鋕和曾紫霞的双手,隔着牢门紧紧相握……
徐远举办公室
刘国琪:我这次从香港来。只要能让七弟出狱,从今天起您可以在川康银行和川盐银行随意透支用款。
徐远举:您太客气了。哈哈说真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也闹什么共产党,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刘国其:国志年轻,不懂事,还得请你多多通融,多多包涵。国志他,还没到?”
徐远举:请刘国志!
(两个特务,随即押着刘国志进来。)
刘国志: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国其:刚到。刚到一会儿……
徐远举喝退特务,给刘国志让座。
刘国志:今天一早把我押出来,我还以为要枪毙了呢!
刘国其:五弟,苦了你了。
刘国志:五哥,你生意那么忙,怎么想起赶回来了?
徐远举:你哥哥特地从香港回来看你!
刘国其:是啊,是啊,我这次是专门回重庆,来搭救你的。
刘国志:搭救我?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徐远举:其实,说复杂是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现在你哥哥来了,我总要给他个面子嘛。算了,这个报也不要你登了,只要你签个字,表示个脱离共产党的意思,我就释放你。怎么样?
刘国志:要我脱离共产党?你莫做这个梦!
徐远举:(按灭了烟头)刘国志啊刘国志!共产党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搞得你这样死心踏地!你总要为你自己想一想,你不是很爱那个曾紫霞吗?只要你签个字,我一并都放了。
刘国其:你就签个字吧!签个字出来,我立刻把你带到香港,然后再送你到美国去,一家人也就放心了。
徐远举:刘国志,我劝你好好想想,不要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刘国志:徐远举,你不要枉费心机了。你要是真肯释放我,何必要我五哥来呢?你是想用他来要我的组织!我明确告诉你,这个,你办不到,永远也办不到!
徐远举:你!
刘国志:五哥,你走吧,好好地去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了。我不去香港,更不去美国。我有我的信念。我的意志和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刘国其:国志!
刘国鋕:走吧五哥,不要挂念我,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来了。方便的话,回去给我送一张全家的照片来,最好还能带点药品来,你知道,这里总免不了要受刑的。
徐远举:(看了看手表)不早了,刘先生,你要抓紧时间啊!
(刘国其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国鋕:五哥,回去告诉家里的人,我想他们。(刘国志在哥哥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还有一件事,也拜托你了,以后给我寄东西,给紫霞也寄一份,多寄点。你再想想,我是个共产党,他们把我关起来,还算说得过去,把紫霞也关着不放,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可不是菩萨,没有菩萨的心肠!
徐远举:来人!(特务上)
刘国鋕:五哥,你保重!
刘国其:国鋕!
(两双手紧紧握着,刘国其还在不停地呜咽)
徐远举大声说:送刘先生!
刘国志:送什么?应该说,把刘国志押回牢房!
徐远举:带走!
特 务:走!
〔刘国鋕转身走。
刘国其:(绝望地大声呼唤)七弟……
〔刘国鋕听见哥哥的呼唤,顿了顿,但没有回头,依然大步走下……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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