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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专题][转贴]怀念五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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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岁寒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7
怀念五舅

2005-3-30 0:51:19

四川新闻网-晚霞报讯
  
王融


  我有一个五舅叫程谦谋,他不是我的亲舅舅,我也从未见过他,因为他29岁就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于重庆渣滓洞,有关他的一切,都是母亲告诉我的。

  抗战期间,母亲和家人从家乡江津流落到涪陵,在那里,他认识了在仁济医院工作的护士程侠林,后来他们相继来到重庆,母亲还经程侠林介绍找到了一份工作,她们也成了像亲姐妹一样的好朋友,并通过程侠林认识了她的所有家人。程家兄弟姐妹一共13人,程谦谋在男孩子中排行第五,母亲随程侠林称他为五哥。

  听母亲讲,五舅当时的公开身份是“新中国剧社”的一名演员。实际上,他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在成然被捕后,他和另一名同志在党的一个特别支部领导下,继续从事地下党市委机关报《挺进报》的编写、刻印、发行工作,一直到1948年被捕入狱。

  虽然时隔50多年,说起这段往事,80多岁的老母亲仍显得激动并记忆犹新。她说五舅天生是一个做演员的人,高高的身材,英俊的面庞,一头天生浓黑的卷发,一双聪慧的眼睛。

  有时五舅和母亲他们也聚一聚,母亲还开玩笑说让五舅给她找工作,他总说自己的工作不适合你们做。其实在当时的白色恐怖下,五舅是担心连累家人和朋友。由于地下工作条件艰苦,五舅的生活相当拮据,时不时找母亲她们借点钱以解燃眉之急。尽管他十有八九无法偿还,母亲她们也总是尽力而为。

  1948年12月一个严冬的清晨,母亲刚起身准备外出,五舅的二哥程济良就赶来告诉她五舅被捕的消息,尽管地下党组织和亲朋好友作了大量的营救工作,但都未成功。在狱中,五舅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严刑拷打,英勇不屈,虽身陷囹圄,但仍然坚定、乐观,积极参加狱中党组织的活动,并雄心勃勃地准备将托尔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改编为话剧。可惜,壮志未酬,五舅就为新中国的诞生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时值今日,五舅离开人世已经五十多年了,但无论是母亲还是我,只要有机会到重庆,总要到歌乐山烈士陵园去凭吊五舅,以表达我们的怀念。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6-11-27
[转贴]我们叫她“珂儿”
转者按:胡珂系程谦谋烈士的恋人,著名工商人士胡子昂先生之侄女。

我们叫她“珂儿”

董夏民



《红岩春秋》2004年第01期 



  胡珂,这个响亮的名字,在四川解放前成渝两地进步青年中,不乏知名度。她出生名门望族,是位富家千金“八小姐”。但在白色恐怖统治下的重庆,她却为地下党的工作作出了不少贡献。她终其一生,从未向党申诉应该得到的离休待遇,她的这种人格魅力,使好些同时代的青年黯然失色!
  
  《秋海棠》挨骂之谜
  
  1948年春季,中共重庆市委正副书记刘国定、冉益智被捕叛变。重庆被一片腥风血雨笼罩。1947年底刚组建起来的“西南剧艺社”面临着巨大的捌战,演不演?如何演?演什么?地下党内几经磋商,决定由国民党军政上层人物中的子女打头阵,剧本选定郭沬若的《孔雀胆》,由沙漠(其姐夫石觉任九兵团中将司令官)饰演阿盖公主,由曾容(王缵绪上将儿媳)饰演王妃忽的斤。通过新闻媒体中进步力量的大肆渲染,取得轰动效应,前排雅座经常出现诸如孙元良(重庆警备司令)等等“上宾”。“西南剧社”终于在重庆剧运低潮中站起来,并掀起了继“新中国剧社”被解散后的剧运新高潮!

  同年夏季,紧接又公演秦瘦鸥的名剧《秋海棠》。这是继“孔”剧之后列反动社会的又一次投枪!演出中不仅场场爆满,而且不乏观众要求购买元座位的“站票”。胡珂,从“新中国剧社”转来“西南剧社”的半年里,在上述两剧中只担任宣传与化妆。此时此刻,她虽然还未向地下党申请入党,但她对党的“剧运”事业,一直是全身心投入,无限忠诚,常为剧社出好点子,因此赢得进步圈里具有男性勇士的“珂儿”雅号!

  然而敌人并非马大哈,总觉得“西南剧社”连演左派戏不说,还深入兵工厂内演专场;还深入九龙坡“女师学院”为大学生们排演《裙带风》;还深入“谷声广播电台”播音室播《梁上君子》广播剧……重庆社会局认为:这些剧有影射当局、为“匪”张目、动摇戡乱之嫌,必须严查其内部,是否为哪些暗藏共党分子所操纵。

  于是《专案调查西南剧社内幕》达到一网打尽的阴谋出笼了。宋义,是剧社演员之一,老国民党员.其亲友在社会局任要职,敌人认定他是信得过的依靠人选。可是敌人怎么也未想到这位久经考验的“党国忠贞”,竟然瞒着上级将此绝密向剧社秘书长程谦谋(中共地下党员)和盘托出。宋义的反戈,促因有二:一是半年来一直阅读了我党《挺进报》,从中受到启发,二是他与剧社数位地下党员的交往中,感悟到人格风范的影响。

  西南剧社与剧运事业处于危难之中,是解散剧社、撤退党员呢,还是改演色情戏?何去何从,莫衷一是。我们四个党员(席明真、冯振华、程谦谋、董四张)通宵达旦研究,仍未统一出应变良策。值此严重关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胡珂,向其恋人程谦谋献策,她的点子是:

  (一)叫宋义起草“调查报告”、虚列剧社演员的国民党员名单,说他们是由于物价飞涨,迫于生计,下海演出。

  (二)动员内部笔杆子,在报上撰文大骂《秋海棠》是下流的色情戏,以配合宋义的假报告进而迷惑社会局。

  我们四个党员反复研究后,一致同意采纳胡珂的点子,立即按计施行。不过,在施行中对宋义的假报告,在社内几乎是半公开的耳语传递;对《秋海棠》从剧本到演出的破口大骂,却是极端保密中动员撰写的。“西南剧社”与重庆文坛“剧运”,终于靠这个点子转危为安。

  事隔20年,文革期间,胡珂和我在成都重逢,她见面第一句话是:“你的菩萨供得高,红卫兵在社会局档案中查出局本部直属党员名单,你董四张名列第五,此名单已转抄相关单位清查批斗;目前,有口难辩的宋义,正面临灭顶之灾。你好在当时未用董夏民真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事隔35年,改革开放初期,沙漠、黄中敬夫妻双双来蓉相聚,沙漠见面后动情指责:“当年演《秋海棠》,是你们地下党同志拍板的,先是报上大捧特捧这出反封建反迫害的进步戏对青年的教育意义,对‘剧运’的又一突出贡献。可是,上演不久,风云突变,报上又连篇累牍大骂特骂《秋海棠》是色情戏,秦瘦鸥是黄色作家,西南剧社在搞票房价值第一,把我沙漠的演技也说得一无是处,一文不值!你身为党员,为什么袖手旁观?你们为什么不撰文反击?……现在你总该说说良心话吧?”

  我说:“沙漠,这桩历史公案的谜团是该澄清。当年《中国夜报》《剧场生活》副刊编辑是程谦谋,经过秘密动员后,参加撰文大骂的有:席明真、程谦谋、刘健、席向、冯振华、邓辅治等。至于我董四张则化名‘绿洲’撰写《秋海棠配进工厂吗?》一文。沙漠,说到底,因为当时面临生死存亡,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沙漠夫妇听完真象,终于释然了。可是,有一点至今尚未向她挑明的,这个“点子”,正是出自她的亲密挚友——胡珂!
  

  为《挺进报》作贡献
  
  《挺进报》,是抗战胜利后,国共内战时期重庆地下市委机关报。胡珂,得天独厚地先于许多人先睹《挺进报》,这得力于她的恋人程谦谋从1947年起就开始为《挺进报》工作的特殊关系。胡珂为《挺进报》作过贡献。

  《挺进报纪事》一书的作者叫林彦。1979年春,他在重庆市委宣传部文艺处处长岗位上,接触到不少活生生的历史人物与史料,出于至诚,这位驰名山城的老作家,从党性角度出发,撰写了这本纪实体裁的《纪事》,在书中提到了胡珂对《挺进报》的贡献:“1948年7月,《挺进报》恢复出版,程谦谋守在收音机旁,在四楼收听新华社的电讯广播,当时他与胡珂正在恋爱,也正由于这个缘故,许多事情他们没有避开她,却反而得到她的掩护与帮助。有一次,他们收听到一则令人兴奋的消息,胡珂竟因此高兴得跌坐在涂满了油墨的蜡纸上。有时候,刻印工作就在胡珂家里进行,胡珂的家,住在南岸南坪场的花念沟。”

  红岩系列丛书《挺进报》(文履平、邓宣、厉华主编)中收进了一篇由唐祖美撰写的《复刊后的挺进报》,文中写道:“我与程谦谋同志虽有分工,但也并不刻板,程谦谋同志有时也刻印。有一次,我与他就带着工具到他的女朋友,我的老同学胡珂在南岸的老家去刻印。”

  事实就是如此,《挺进报》这颗闪光的红星,是由许多烈士鲜血凝结的,我们千万不要忘记,还有胡珂这样的党外群众为它作出过贡献。
  
  救命之功
  
  刘炳善,河南郑州人,现为河南大学外语系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省作协理事,近十年来,主要致力于英国文学方面的教材编写、翻泽、研究工作,有《英国文学简史》新修订本等著译六种。是我们重庆地下党出身中颇有学术成就的教授、作家,1948年我在“勉仁中学支部”时期介绍他入党。1949年6月,我奉命潜入沙坪坝重庆大学松林坡宿舍、通知刘马上转移以逃脱黑名单的逮捕。20年后,我和刘都落实政策“三恢复”,彼此又恢复了书信联系。可是,

  刘炳善长期以来,一直误认为是我救了他的命,不错,是我冒险去重大宿舍命令他立即转移得以逃脱的。但是,党的转移决定的产生、是来自于胡珂从上层亲戚处偶然偷阅到了“逮捕黑名单”,这样重大的绝密行动消息,在过去她可直接告诉程谦谋,但此时程早已被叛徒出卖入狱;唐祖美又转移去了璧山,宋禾和我又居无定所,她无从找到,好在她当时就读的“育才学校”(社会组)教师袁铁羽(社大同学)是唯一可以信得过的线索,袁从胡珂口中得知消息后,立即汇报上级,这才产生了宋禾奉组织之命要我亲去“重大”完成刘的转移任务。所以我后来在信上对刘炳善说:救你命的非我,是你至今不认识的胡珂!

  
  阴差阳错
  
  胡珂第一次写入党自传是1948年9月底,临到快办组织手续时,其入党介绍人程谦谋被叛徒李文祥出卖而捕入监狱,她的入党问题也就随之流产。1949年2月,我从“勉中支部”、调“社大支部”从事再度恢复《挺进报》的时期,胡珂第二次向党递交了入党自传,我作为介绍人及时转交书记朱镜。这时的“社大支部”是由川东特委副书记邓照明直接领导的,邓大哥的交通员宋禾转告:“同意吸收她,但先送入育才学校(社会组)提高理论水准,过段时期再办组织手续。”我按组织决定将她保送入“育才”就读。然而好事多磨,1949年5月,邓照明奉钱瑛之命转道香港去解放区了,我因6月份紧急调去广安筹建《挺进报》农村版而离开重庆;7月初从广安撤出返渝,由于朱镜的被捕、我与宋禾、王群都紧急撤离重庆,转道泸州、富顺到成都。这样的非常时期,胡珂的组织手续办理,当然泡汤。

  1949年10月初,胡珂、胡北淇(社大同学)与我们在成都街上重逢,第二天她又重交一份自传与我,我及时转交领导人熊扬(中共川东特委成都特支书记)。熊看完胡的自传后叹息说:“姜伯言新从解放区来蓉传达中央决定,自10月1日起,停止发展新党员,胡珂她刚差几天时间,我不能违背组织的决定,还是按照邓照明曾经作出过的继续按党员来使用吧。”熊扬的答复,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珂儿的眼睛湿润地闪烁着说:“董夏民,想不到我的入党命运如此之苦。”面对她的不是埋怨的埋怨,我只能按照规定的口吻说:“珂儿,好在天快亮了,振作起来,以非党之身继续为党战斗吧!”

  1949年12月,刘邓大军在新津机场与胡宗南部决战时,胡珂继续以非党之身从堂兄胡克林处拿到数百大洋的赞助费来组建“新生代剧社”,积极排绣迎接解放军入城式的街头表演节目。

  1949年12月28日,举行了川康特委与川东特委(成都特支)的地下党会师大会,会上传来了重庆11·27大屠杀的烈士名单。当念到程谦谋烈士时,我们川东来的党员都饱含着泪水,会后告知了胡珂,她悲痛地整整哭了一夜。我和她相处多年,第一次见她如此悲痛欲绝。

  胡珂,感人事迹很多,对党的贡献不亚于党员,遗憾的是,长期以来的保密作风造成知之者鲜,如今,斯人已逝,作为老友,将我所知的一鳞半瓜吐露于世,让死者的英灵得到告慰。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8-04-10
[转贴]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 沙 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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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岩春秋》 2007年第6期


一张长不过20公分,宽约5公分的小字条,字迹略潦草,显然是匆忙中写就的。它在我家落户已7年半,牢牢贴在厅内博古架的一角,在我惯常就餐时的方桌前。

  这字条没有上款,写道:“为了亲人,朋友,请爱护自己,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吃药的时候吃药。切记!切记!!珂儿临别留言。95.9.30日。”

  每当我独自进餐面对着它,便似有股甜甜的暖流涌上心头。它不显眼,一般人不会注意到它,但明眼人,细心人却会被吸引,会问:“是哪个晚辈这么关注你的健康,如此千叮咛、万嘱咐?”

  那是因为落款的“珂儿”二字引出的误会。

  这“珂儿”,并非儿辈、晚辈。她当时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是我的挚友,姓胡名珂。四川人习惯用儿化音,人的名字后面通常用儿化音,如张三儿、李四儿,后二字都是连读,一般只用于口头称呼,书写时并不加“儿”字。这胡珂则从小到老一直被称为珂儿,到了晚年也称珂儿,算是一种昵称了。她自己也向来自称珂儿,写信或留条也写珂儿。别人告诉她这样不妥。她也不管,照写不误。这是她的风格。
  
  这是她的风格
  
  我和珂相交已半个多世纪。初识于抗战胜利后的重庆,我们同在新中国剧社(一个进步的话剧团体)。那时她才十七八岁,她不算漂亮,但有一对明亮的眼睛,清纯,乖巧,很惹人喜爱。我比她大两岁,已是当红的青年演员。我和她曾同台演出《茶花女》。我主演,她演一女友。在排练场,她常盯着我看。问她:“干吗老看着我?”回答:“好看呗,喜欢呗。”这黄毛丫头,可爱,情真。这大约就是我们友谊的开始。
  后来我离开了重庆,天南地北,人各一方,少有音讯联系,但彼此相互关心着。我常打听她的境况,知道了她一直坚守在话剧岗位上,创造了不少老年妇女的形象,中国的,外国的,城市的,农村的。观众喜爱她。我知道了她的家庭美满,一儿一女都挺好。她在婚姻上有“惊人”之举:出身名门,又是演员,知识分子,却自己选中并嫁给了一个清贫、少有文化的地道的农民,她不顾门弟,也不在乎文化的差异。人人瞠目,她不在意。她说:“我看中的是人,人是第一位的。”这是她的风格,走自己的路,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结婚后一直相处甚好,互谅互爱。令人称奇,传为美谈。据说,当时在重庆,是轰动性的新闻。

  我还知道,她多才多艺,会缝纫、会烹调、会唱会跳,十分活跃,人缘极好。

  “文革”后,我和老伴中敬脱离了被“专政”的苦海,重新挺起胸膛做人,曾几度进川,和珂才有了相聚的机会。阔别几十年,一切都在变。不变的是珂的可爱,是她的真诚。我更加喜欢她。她则对我偏爱有加。别人赞她穿着她自己设计的衣服好看,她会得意地笑笑。我若说声好看,她立即脱下来相赠,还要说一声:“你穿更好看。”在成都短暂的相聚时,她为我日夜加工赶制了许多款式极好、很有特色的衣服(我穿上后,别人以为我是国外带回的),她得意地注视着我的新装,说:“真好看!”我顿时想起当年她在《茶花女》排练场说的那句:“好看呗,喜欢呗。”不禁失笑。

  后来,她知道我爱吃川人自制的腊肠、腊肉,就年年寄我。量之大,令人吃惊,是用航空邮包寄出的,寄费大大超过食物本身的价值。这也是她的风格。
  
  永远珍藏的深情
  
  那年去重庆,我和中敬会老友、游旧地,忙得不亦乐乎,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但最使我难以忘怀并深深地感动着我的,是那次和珂同去参观白公馆、渣滓洞——那国民党残害革命烈士的场所。我们拜谒的烈士中,有我们共同的好友程谦谋,当年是他与中敬共同发起组建了新中国剧社,他又是珂的初恋恋人。珂当时只是个19岁的年轻姑娘,她崇拜谦谋,跟随他从事地下工作,渐渐由敬生爱,她说谦谋对她既是大哥哥,又是相恋着的恋人。后来,谦谋不幸被捕,她四处奔走营救,未果。谦谋最终英勇牺牲。珂没有被这沉重的打击击倒。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姑娘,她成长了。这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被人称颂,我们早有所闻。而今,半个世纪过去了,珂向我们谈起那依恋之情仍是浓浓的。她难忘对她一生都有着影响的初恋恋人。至今,她对谦谋的家人一如亲人,始终关注着他们,若出现困难,她都鼎力相助,始终如此。

  珂告诉我们,她丈夫、儿女都理解并尊重她对谦谋不变的深情,使她很欣慰。这深深感动着我们,这个在感情上显得粗线条的珂,却有着柔情似水,如此细腻的一面。

  
  欢聚青岛
  
  1995年7月下旬,珂贤伉俪带着外孙女来青岛,来避暑,做客,也是来看我。这使我喜出望外!遗憾的是中敬已作古,他是非常喜欢珂儿的。

  珂一来,便打破了我独居的宁静(我的儿女都有自己的家)。我和珂从见面时就像年轻人那样相拥着跳啊、叫啊!以后的日子便是持续的欢笑声。珂的爽朗的欢笑声和她大声武气(川语,细声细语的反义词)的大嗓门,惊天动地,透过门窗,传得远远的。

  我家不寻常的热闹、欢笑,引来了同事、朋友、邻居的注意。人们奇怪地发现,这持久的欢乐,笑声,竟出自一位老太太。她满头银发梳理得讲究又自然,非常好看。身穿相当时尚,又很得体的夏装。化了淡淡的妆,落落大方,气质很好,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文艺人。

  珂的无拘无束,她的随意,她的热情好客,使我家频频来客。她俨然成了主人,沏茶、倒水、请吃水果、殷勤让座。她常买一大堆休闲食品为我招待客人。她对生人是“自来熟”。她还让大家称她珂儿,把距离拉得很近。人们特别喜欢听她聊天讲故事,摆龙门阵。她说着普通话,又不时夹杂着四川方言,原本生动丰富、幽默风趣的四川方言,经这位极富表现能力的演员边说边表演,便格外生动吸引人。引得客人笑成一片。这时,她就又唱又跳,最后还来个造型亮相,那样儿特别笑人。众人大笑着说:“这老太天真活泼,真可爱啊!”

  珂的直率、真诚,使人们格外看重她。珂面对新朋友坦诚相告,自己是个癌症患者。且是十分“恼火”(川语,严重)的淋巴癌(一般人是讳对人言的)。珂说:“从开始查出癌,不久得到控制;从控制,又完全消失。真的,找不倒癌细胞了,仅仅一年多时间!”她介绍自己从怕到不怕的过程。她说:“当时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被癌吓死吓倒,我要争取活!我要抗争!我不相信癌等于死亡、是绝症!”她说她积极地四处寻觅良医良方。中西医结合,密切配合治疗。她非常真切地说:“我心态好,这是关键,这特别重要。过去人家说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现在我真的让自己没心没肺,什么都看得开。我想方设法让自己快乐。我知道有了快乐才能有健康。”她停了下来,忽然,她又舞又跳又唱,说:“我现在真的很好,是不是?”她又摆出了一个造型的姿势,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8-04-10
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客人们开始听的时候非常惊讶,难以相信这个活蹦乱跳的老太太会是癌症患者,继而连连点头称是,彼此交换着信任折服的眼光。那眼光分明是赞她勇敢,赞她心态好,战胜了癌。最后听到她的那句没心没肺,又舞又唱,人们笑嚷着叫道:“嗨,珂儿了不起!珂儿真坚强!珂儿真可爱!”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会落在大笑上,这也只有珂才作得到。

  这个快乐的珂,对被称为绝症的癌,从怕到不怕,到敢于面对并与之搏斗,这期间,她经历了多少苦痛、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让别人分享快乐。

  珂和我朝夕相处两个月,那些日日夜夜,我们都沐浴在滚烫的友情海洋中。我们同去海上观看海的潮起潮落。珂对海是陌生的,张开双臂,感叹着海的奇妙。我们游览、领略岛城的景点,美色。我们有时也逛街购物,去市场买菜,买海鲜,买珂爱吃的猪骨头下厨烹调……

  但我们最喜欢的是促膝长谈,谈天说地,说东道西。人老了,爱怀旧。我们也爱怀旧,原来我们都老了啊!尤其喜欢回忆抗战胜利前后那段久远的过去,谈那个时期的人和事。往往会记起许多细节,一些小事。当时演员都很敬业,谁曾笑过场,谁说错过词,都不是小事,都会留有印象…… 哦,都记得,都记得!一位老友,为了一次笑场,下台后掩面痛哭。那情景,历历在目。还有一次,我误了场,几天都自责、沮丧,不敢抬头看人。我跟珂也都记得许许多多可笑可乐的事。珂说:“你那时好馋,常到门口那小店围着酸梅糖,话梅糖的罐子转来转去,眼盯着看着……好多人都看见。后来才知道你是怀孕,妊娠反应,想吃酸的。”我说:“那真是馋哪,多么想吃,又没钱,也只好看看解解馋。”
  
  我们谈起那段穷日子,都说:“那么穷,怎么不觉得苦呢? 即使苦,好像也甜哪!”想想吧,没有工资,吃大锅饭,男士们想抽烟,都是抽“伸手牌”(伸手问哥们讨要),有时候,一支烟你抽一口,我吸一口,并不觉得丢人。在台上,在角色的世界里,笑着,哭着。戏一完,卸了装,歇一歇,就领取同样的夜餐费,少得可怜,任你是主演还是群众演员,统统一样。三三两两在街头地摊上,吃碗担担面,红油抄手,小伙子有时还奢侈地喝一口烧酒,来一盘夫妻肺片……那么穷困,可那么乐,没有人为“出场费”侃价(根本就没有啊),甚至也不争角色,那是特殊的年代!那时候相聚在一起的大都是志同道合的友朋伙伴,心里只装着钟爱的话剧事业,还有那酷爱话剧的重庆观众。那真是特殊的观众。他们懂戏,爱戏,爱我们这些演员;他们决不等同于现在的追星族。那时我们心里一心装着这些,非常单纯,没有人想着钱,重庆有钱的人还少吗?

  对受国民党独裁政权迫害的岁月,我们也是不会忘记的。1946年“六一”大逮捕,捕去我们多少追求进步,倾向革命的朋友、伙伴。周哥(世楷,现名特生)、屈三哥(楚)被关押在渣滓洞,许久以后才营救出狱。我们也谈起程谦谋。我还想起了一件有关谦谋的事,问珂,她竟不知道。原来那次谦谋跟中敬打笔墨官司,谦谋用笔名“左容”写了一篇《评〈飘〉》(话剧,即《乱世佳人》,赖静导演,我主演郝斯佳)。那是篇捧场文章。而后,中敬用笔名“钟静”写了篇《评〈左容评飘〉》的反驳文章,提出许多不同的看法。这两个人是好朋友,彼此却不知道对方的笔名,于是打起了这场笔墨官司。这在当时也是平常事,如今想起颇为有趣。那些难忘的往事,那些金子般的友情,留给我们许多美好的回忆。

  我们极少提到恶梦般的极左年代。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是我们忘了,我们不会忘,只是我们不愿在短暂的欢谈中,投进太多的阴影。那些让文字去记录吧,去警示后人吧。我们已为那些付出太多太多的苦。此时此刻,我们需要的是快乐。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珂一家三口要归去了,大家都忙着。她忙,我也忙;她购物,我购物。她购物为的是她要举办一次告别宴会,那是她心血来潮,突发奇想。她要举办一次小型告别晚会,宴请新朋友。我购物是忙着为她选购些青岛土特产,让她带回去馈赠亲友。我们天天喊着忙啊,累啊。第二天又接着忙,接着累。我忙昏了头,早已忘了珂是个需要好好保护的病人,本来嘛,她那么健健康康的,哪像个病人啊!

  珂举办的告别宴会特别成功,做了满满一桌不算正宗的川菜,为的是照顾青岛的这些吃不得很多麻和辣的朋友。那红红的,油油的,不太辣,少许麻的菜肴好看又好吃。大家都说:“味道好极了!”因此更加记住了珂,一直惦念她。后来珂发病,他们纷纷打电话去问候,去安慰。

  送别总会产生离愁别绪。但这次离别,大家都是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去机场相送的车上,也是歌声不断,笑声不绝,一路嬉笑着相约再见。只珂嘱咐我:“生活规律点,好好爱护自己,别马虎。”

  机场广播中传来“重庆乘客准备登机”。珂紧紧拥抱着我,说:“珍重,保重。记住,多相聚,一个不能少。”骤然,我心收紧,血往上涌,眼泪已满眶,真的要分别了,我才突然意识到珂的病,听说过了5年的“坎”才算是平安。如今她才一年多,“一个不能少”,最怕的是少了她,最不能少的也是她。珂看着我,满眶的泪,贴着脸在我耳边悄悄下令:“不许哭!”我点头强笑着说:“多多保重!”珂走到入口处,回头招手告别,又重复了一句:“一个不能少!”她举着一个手指,越离越远。

  回到家中,一眼便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小字条,忙趋前看。天!在临行匆忙中,珂何时留下了这深情厚谊的嘱咐?她是怕我对自己的健康太马虎才出的这一招吧!一直强行控制的泪水猛地夺眶而下,静静地流淌,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谢谢你,珂,谢谢你的叮嘱关怀。”
  
  特殊病人
  
  岁月匆匆,6年过去了。“一个不少”老友相聚的梦终未能圆,但电话联系从未间断过。“长话”聊天,摆龙门阵是常事。知道她一直很好,也知道她忙。问:“忙什么?”答:“什么都忙。都不是大事,日常小事。”

  我明白了,助人是她的一大乐事,乐此不疲。谁病了,去照料;谁家保姆走了,帮着去到处找;忙着帮人介绍朋友啊,找对象啊;做了好吃的,猪肉松啊,牛肉干啊,到处送;缝纫做衣服,有人找上门,来者不拒;……但她大量做的是有关健康的,搜寻报章杂志上的良方,民间传的验方,还有那许许多多有关健康的资料,四处散发,或电话相告。她最懂得健康的重要,最珍惜健康,她希望人人都健康,都来关心健康。朋友中有谁没得到她这方面的帮助,那倒是奇了。我曾经收到过她寄来的一包中药面,大大的一包,一公斤,全是补药,好药。一公斤的药我抱在怀里,竟然那么重,重得我喘不过气来。哦,我明白了,更重的是情,是关怀!后来,我了解,那包中药,在青岛价值近800元(连加工费)。天哪!那是珂一个多月的工资。同样的药,她还寄到南京、寄到……那要花费多少?珂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钱又算得什么?无非节衣缩食,自己的日子过得紧一点、再紧一点罢了。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8-04-10
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后来,又听说她容易感冒,常常伴有低烧,有时高烧。问她,总说:“很好,没事。”朋友们也想,5年那个“坎”早过了,料也无妨。

  成都有四位80高龄的老友等我为他们祝寿。早已约定的,我要为他们举办一次寿宴,把成都的老友们都请来欢聚一堂。借此,我也想答谢多年来诸多川友对我的关爱,或者也是一次告别宴吧。我老了,以后远行的机会不会多了。这次盛会,自然少不了珂,只是南京的老友怕来不了了,“一个不少”的梦仍难圆。

  正当我喜悦地打点行装,准备再次进川,忽然,一天深夜,接到刘二哥的电话。刘二哥是珂的老伴,这么称呼原本是打趣,工人是老大哥,农民便是二哥了。熟人们都称他二哥,自然是善意的玩笑。他毫不介意,总是笑着答应。刘二哥在电话中告诉我:“珂高烧。入院已半个多月,没有查出病因。珂不让我告诉你,怕吓着你。”

  果真吓着我了,一夜难眠。一大早,电话打到珂的手机上(她有了手机,只能接听,不能打出),我刚叫了一声“珂儿”,电话那边就咯咯咯笑得欢:“沙漠,吓着你了吧?没事,大夫说我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高烧41度、40度我还唱,还跟病友摆龙门阵……”我佯怒,“把人急死了,你还笑还唱!”我松了口气。

  来到成都,决定延期举行寿宴,朋友们都惦着珂的病,同意我赶快先去重庆探视珂,带去他们的问候。

  又谁知,此时又出现另一件大不幸,挚友沧浪患胰腺癌,恶化,垂危,急速进入弥留状态……

  挥泪告别了这位老友。我和琪敏赶往重庆,按照珂的安排,我们住到了沙坪坝甘大哥家。这是珂十分敬重的,一位“三八”式的老干部,德高望重的教育家,夫人郭碧君,人品极好,待人极诚,二位的为人,有口皆碑。珂嘱我不必见外,说:“好友的好友,定会成为好友。”琪敏原就是他们的老友,我随琪敏,亲昵地称甘大嫂为“幺妹”。真的,和他们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好友。

  第二天,我和琪敏赶往医院探望珂,到医院车程1小时,进了医院,我和琪敏快步直奔珂的病房。临近病房却步履沉重,迟疑不前。我担心,珂会不会被高烧折磨得憔悴不堪?最怕的是瘦得脱形……

  珂的病房门开着,探头看,床上无人,却惊喜地见到珂端端坐在沙发上。我们欣喜地喊着“珂儿”停了步。珂一下站了起来,快走一步,扑向我们,我和琪敏抱住了她,三人相拥着,都说:“好想念啊!”我们献上了大束极美丽的鲜花,我说:“我们还捎来了那么多的关爱,成都的老朋友和青岛的新朋友们祝愿你早日康复。”珂开心地笑着。
  
  细打量,珂虽清瘦了许多,却并非惊人的瘦,化了淡淡的妆,还算精神,一头华发竟还梳理得好看,没穿病号服,穿了一件素雅的冬装。珂素来注重仪容,她会打扮。她不愿让我们看到满脸病容的珂儿。

  我和琪敏各自送上一个小信封。趁人不注意,我俯在她耳边,悄悄说:“小小信封塞着满满的爱,装着沉甸甸的情,还有无穷尽的思念和祝福。这一片心意只为你快乐。”我轻轻地说着,唯恐别人听了见笑,会说:“这些老人情啊爱啊的,好酸呢。”珂大笑着,说:“人来了比什么都好。”正好刘二哥和刘羽父子还有陪护的小王都在场,我们合影留念,还特意照了几张作献花状的照片,珂少不了又是一副调皮样。大家开心。

  我专程来探望珂,到医院一次来回需两小时路程,我健康状况不好,极易感冒、咳嗽。每周也只能去探望两次,两个月去了十多次,不去的日子里就进行“话聊”——这是珂发明的词,她说:“这‘话聊’比那‘化疗’更好。”天天电话不断,我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说,都找些可笑,可乐的话题,说着笑着,笑着说着,珂常会说:“叫甘多多(哥哥)跟我说两句呀!”每听到“多多”,大家就笑成一团,说:“这娃儿真乖。”

  探视不可能多谈,不能像在我家似的促膝长谈,但也有几次,我们谈得较深。有一次,我心里很烦,珂知道我的不愉快是因为我不容忍别人的虚伪虚假。珂语重心长地说:“沙漠,不能求全,想想,你我多幸福。我们有着那么多真诚的朋友,那么关爱我们,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的啊。……我们是不是该多些宽容,更多些宽容。虚伪,虚假只要不是本质上的对别人的伤害,就不要多计较。宽容些吧。多点爱心吧。让爱改变他们。”珂这番话给了我很大启迪,是啊,宽容度再大些吧,更多点爱吧。

  还有一次,我问珂:“你理应是离休干部,怎么会是退休呢?”珂摇了摇头:“那没什么。领导多次谈过让我去要证明材料帮我办理离休,这证明材料其实也不难找,我解放前确实从事过地下工作,为革命出过力。我没有去找。我心想,离休也无非是待遇好一点,多几个钱吧。比我工资低的,待遇差的,不有的是吗?现在这样也挺好了,我没有再去找过,拖了下来,也就一直是退休了。”这话使我受到震撼,为别人忙这忙那,自己这么大的事她却看得那么轻,真的不计较,不在乎。

  珂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甘大哥、幺妹、琪敏和我都悬着心,珂的安危牵动着我们每一个人。她的病平稳或者稍好些,我们便会快乐,否则,大家总处在沉重不安中。

  珂病情逐渐恶化,查出癌已转移。而后,竟是凶险的血癌(白血病),造血功能丧失殆尽,靠输血过日子。我们四人心里像揣着铁块,沉重得很。

  面对这一切,珂仍挺得住,她反倒常安慰我们,劝我们放心。她提高了声音说:“为了爱我的人们,我会活着,争取活着。”

  在这样的时候,她还常常关心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健康,特别是对我,为我介绍好的医院,介绍名中医,她说:“四川的中医大约是全国最好的。你要趁这个机会治治你多年的慢性病,严重的阴虚,不是小事,马虎不得。”重病中的她,竟还安排刘羽请我们这四位伯伯、孃孃去吃一次精美的西餐,特别嘱咐:沙漠阿姨爱吃螃蟹,一定为她点一个西餐的咖喱螃蟹。那螃蟹味道十分鲜美,是我从来未品尝过的。珂心之细,情之深,永留在我记忆中……

  珂是个特殊病人,她历经多少磨难,但她的斗志从未衰减,她的主治医师焦主任说得好:“她是个罕见的病人,她要求透明度高,她能承受一切,她对自己的病明明白白,她不消极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而是积极地争取每一天。她的积极乐观、她的承受力和她的良好配合,使医务人员深深为之感动。她几乎总是微笑地对待周围的人。”珂受到医务人员普遍的尊敬。
  
  她是幸福的
  
  新年前夕,珂病情急剧恶化,她的亲人、孩子们恳求不惜代价救活母亲。医生尽了最大努力,奇迹般从死亡线上救回了她。

  这位医术医德都极好的焦主任后来对我说:“真正的奇迹是不会有了,国际上最先进的国度也判定这是绝症,目前医学无能为力,争取最好的结局是延缓时日,有较高生活质量,她已经达到了这一标准。”停了停,焦主任显得无奈、惋惜。他叹息着,又说:“她是幸福的,她的亲人、丈夫、孩子都对她这么好,非常爱她,她还有着你们这样关爱她的朋友。”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8-04-10
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我不能久留。却又难以对珂张口说我要回去了。

  珂却提出来了,说:“沙漠,你该回去了,是吧?快过年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成都的朋友也在等着你,你说过,如果能批准,你会转院到重庆来治病的。是吧?我等你。”

  我半晌无语,只点点头,我心里有着许多歉疚,我说转院,其实只是哄哄她,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理智告诉我,面对眼前的重病人,不能让她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刘二哥提着一包包得巴巴实实,外面用塑料袋封好、捆好的东西,说:“沙漠,正好你来了,你带走吧,这是珂儿让我给你赶着腌制的腊肉,她说你爱吃。”没等我反应,珂就说:“听话,拿着。”我什么话也没说,我能说什么?珂对老伴说:“送沙漠走,给她叫出租,送她上车。”我伸出双手,珂也伸出双手,四手相握,紧紧地,她的手无力。我退着走,离开了她,猛地转身朝外走去,我知道,我随时会嚎啕,会痛哭……我甚至没说再见,我自然清楚,这生离便是死别。在这诀别时刻,我还说得出再见吗?

  刘二哥送我,在他面前,我要显得格外坚强,我只字不提,要他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我不忍打破他的幻想,那太残酷,这个痴情的丈夫,至今从不信爱妻会离他而去。他和珂同心协力,顽强地与癌对峙,坚信胜利是属于他们的。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不知是他对爱妻的一片痴情还是对医疗知识缺乏了解,他从没失望过,从不放弃,他对珂真好。他一切服从听命于自己的妻子,他其实有足够的智慧,心灵手巧,有自己的主见,之所以唯珂命是从,完完全全出于爱,他爱珂,全天候、无微不至地照料珂,不离左右。珂有专职陪护人员,但他却事必躬亲。每天回到家中,已是精疲力竭,还要为珂做好第二天的饭食。他,他还要忙着收拾家里的一切大小什物。女儿已为他们买了一处房子,他要收拾停当(那可是大工程啊),他没有丝毫犹疑,一心一意地等待着珂病好,老夫妻俩便可住进那舒适宽敞的新房……

  望着他手中沉甸甸的一包腊肉,我问:“刘二哥,你哪儿来那么多精力,在这样的时候还为我腌制腊肉?”我已哽咽,心痛痛的,他却乐呵呵,说:“珂儿的命令我怎能不服从?”这是多么深情,多么忠厚的汉子。他忽然说:“沙漠,上次给你寄的那包药,正碰上大雨,没带雨具,我只好脱了衣服,脱一件又一件,包得巴巴实实,药一点没受潮,我人可淋得湿透了。那是珂儿让我做的事,我不能有一点闪失,对不住她。沙漠,珂儿对你可真的是扒心扒肝的。”刘二哥说得很平静,却那么动情,他不善于表达,只把对珂的那份深沉的爱珍藏在心底,他令我起敬,珂当年选择了他,是珂的福。

  珂的生命力之强,真让人难以置信。她在极度虚弱中缓慢恢复。她有幸和亲人在病房中共庆新春佳节,又迎来了她75岁的寿诞,“生日快乐”之声不绝于耳。她快乐,远处的朋友也为她的生日快乐。

  她一直以为,我会再去。盼望着再见到我。一次在电话中她兴奋得惊呼:“沙漠,你到成都了?你马上会来重庆了?”我愕然,半晌,轻轻地说:“我在青岛。”我知道她有多失望。

  最后一次通话她只低沉地喊了一声:“沙漠……”电话中断,她的手机又出现了故障,那时我已知她又面临危境。电话打不通,我怎么会想到那微弱的一声“沙漠”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告别,是绝唱。

  第二天,幺妹一天来了两个电话。第一次,珂病危。第二次,晚8点,珂走了,6点半离世,很安详。

  我想起了焦大夫说的:

  “她是幸福的。”


   责任编辑 何 蜀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8-04-10
红岩联线网站上程谦谋烈士的照片,很帅很帅。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铿尔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8-04-10
Re: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引用第5楼岁寒2008-04-10 20:54发表的“她总是带给人们快乐——忆胡珂”:
探视不可能多谈,不能像在我家似的促膝长谈,但也有几次,我们谈得较深。有一次,我心里很烦,珂知道我的不愉快是因为我不容忍别人的虚伪虚假。珂语重心长地说:“沙漠,不能求全,想想,你我多幸福。我们有着那么多真诚的朋友,那么关爱我们,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的啊。……我们是不是该多些宽容,更多些宽容。虚伪,虚假只要不是本质上的对别人的伤害,就不要多计较。宽容些吧。多点爱心吧。让爱改变他们。”珂这番话给了我很大启迪,是啊,宽容度再大些吧,更多点爱吧。



望断云天暮与朝,双星聚首叹今宵。情深每笑银河浅,心近毋愁白馆遥。一曲囚歌明志洁,千针文绣喻松骄。丹心矢志长相守,乌鹊何须更筑桥。
离线红旗飘飘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8-04-15
6楼贴处的程谦谋照片和我印象中见到的照片(好像是《英烈颂》中有)不像一个人,记得那张程照,显得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头。
红旗漫卷西风烈.
浩气长存志青云
离线苗溪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8-04-16
引用第8楼红旗飘飘2008-04-15 14:15发表的“”:
6楼贴处的程谦谋照片和我印象中见到的照片(好像是《英烈颂》中有)不像一个人,记得那张程照,显得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头。



有《英烈颂》的同学,扫张照片来吧。谢谢。
~~追~~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8-04-16
天涯网站关于程谦谋的一个帖子:
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uninfo/1/255320.shtml


那位网友拍摄的照片,我在渣滓洞见过,比那位网友拍摄的效果要好得多,帅极了。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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