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渣滓洞看守所的难友中曾流行一首著名的歌曲《把牢底坐穿》: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愿——
愿把这牢底坐穿!
这是个动乱的日子,
黑夜硬被人叫着白天。
在人们的头上,狂舞的人享福了。
在深沉的夜里,他们飞旋于红灯绿酒之间,
呼天的人是有罪的,
据说天不应该被人呼唤。
而他的位置,是在他们的脚底下面。
牢狱,果真是为善良的人们而设的么?
为什么大众的幸福被少数人抢夺霸占!
我们是天生的叛逆者,
我们要把这颠倒的乾坤扭转!
我们要把这不合理的一切打翻!
今天,我们坐牢了,
坐牢又有什么希罕?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愿——
愿把这牢底坐穿! 在很长时间内其词作者都被认为是何敬平烈士,有的文章或书籍中曲作者也注明为何敬平。
日前在与当年渣滓洞集中营的幸存者周特生老人的交谈中才得知这首歌曲的词作者是另一位烈士何雪松,而曲作者正是周特生老人。
以下是周老对此事的回忆:
我是1947年5月31日被捕的,在渣滓洞与何雪松关系非常好,他是在我们到渣滓洞后不久和胡春浦、李子伯、肖钟鼎他们一起从白公馆转过来的。他是楼下五室的室长,总是非常热心地为难友们办事,我们交往很多,天天见面。他写了《把牢底坐穿》后交给我让我谱曲,我并不是学音乐出身,不懂章法,只好赶鸭子上架,全凭有感而发。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边打拍子,一边哼唱,把床弄得摇晃起来,睡在我下铺的兰国农被晃得睡不着,爬起来问我在搞什么名堂,我小声告诉他何雪松写了一份歌词让我谱曲,这件事兰国农几十年后还记的十分清楚。
这首歌在狱中流传很广,难友们大都会唱,有一次难友们唱这首歌,被到渣滓洞来检查的徐远举听到,他大为恼怒,要管理人员严查词曲作者,搞得天翻地覆,还派了特务来卧底,最后也没查出来,只好不了了之。
重庆解放时,许多老同志离开了四川,在整理烈士遗诗时发生争论,罗广斌、杨益言咬定为词曲都是何敬平所作,兰国农与他们争执不下,写信给我,让我出来说明,我没有同意,主要出于两个原因,从作曲来说:中国传统文化中历来尊死者为大,烈士都为国牺牲了,我心里很难过,哪里还想去争这个。从作词来说:何雪松我非常熟悉,他写过不少诗,慰问江竹筠的灵魂颂也是他写的,我把《把牢底坐穿》谱好曲后交给他,他对我说不仅曲写得好,我改了他原作中的个别词也改得很好,所以我可以确定地说这词是他写的,但何敬平我不认识,我也不能肯定这两个名字是不是同一个人。
文革以后,何雪松的女儿为此事四处奔走,找到肖钟鼎和仲秋元,他们告诉她这事我最清楚,她来找我,我把当时的情况都对她讲了。仲老又专门对我说这个事情还是要实事求是,还历史的本来面目。杨益言有一次到北京开会,见到了仲老,仲老对他说这个事不要再拖下去了,要澄清事实。杨益言特地到我家来,向我道歉,说解放初你离开四川太早,没有找到人,有些从渣滓洞出来的同志坚持说是何敬平所作,所以有失误。他后来在成都和重庆的报纸上都发表了文章,对此事作了说明,到这时作曲的事已经完全澄清。但词作者还是有两种意见,因为两位姓何的烈士都是诗人,据说是有当时也在楼下五室的同志还是坚持说词是何敬平写的,所以虽然肖钟鼎他们作了很大的努力,有关方面还是没有同意改词作者。
经过了近六十年的漫长岁月,周老谈起狱中好友何雪松还是有些激动,何雪松在大屠杀时用自己的胸膛抵住牢房的风门口,为难友们挡枪弹,牺牲得英勇壮烈,人如其诗,一腔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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